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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並沒有急着去告官。
他故意在外面等了一會,確定鄭升沒有去獄衙,而是朝其他方向走去後,這才下令把鄭升給抓了,隨即去告了官。
獄衙內。
獄曹狎和華獄掾眉頭一皺。
他們剛處理完今日政務,正準備回家,沒曾想, 都天黑時分了,竟然還有人來告官。
而且這人是真的告官!
兩人並沒給回復。
獄衙並沒有收捕、審訊有罪官吏的職責,這個職責是屬於御史府下侍御史的。
他們哪敢僭越?
大秦審案自有一套規程。
地方設有郡獄和縣獄,分別由郡尉和縣尉管理,不過郡獄和縣獄基本只處理民事案件。
吏治案件歸於地方的監御史。
監御史跟地方的郡守(縣令)、郡尉(縣尉)平級,共同構成了地方的三駕馬車,監御史類似於後世中紀委一樣的存在,並不受地方管轄,只對咸陽的御史大夫負責, 負責監督地方的官吏。
咸陽自然也不例外。
獄衙是負責處理民事案件,吏治案件則歸於侍御史。
侍御史由御史中丞統領。
職能為掌受公卿奏事,舉劾按章,監察文武官員。
侍御史分:令、印、供、尉馬、乘五曹,分別監領律令、刻印、齋祀、廄馬、護駕等事宜,但也供朝廷臨時差遣,出監郡國,持節典護大臣喪事,收捕、審訊有罪官吏等職能。
侍御史的官職不大,年秩也僅六百石,但掌握的權力卻極大。
獄曹狎皺眉道:
「華獄掾,這案件不在我們職能範圍,我們就不要參與了。」
「咸陽跟地方不同,兩三百石到六百石的官吏多如細沙,而且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背景,讓他們去侍御史告吧。」
「我們不插手立案。」
「這樣也省的後面移交案件。」
華聿眉頭微蹙。
搖頭道:
「獄曹此話實在不合時宜。」
「獄衙的確一般不負責吏治案件, 但如果對方只是個斗食小吏,案件其實還在我們職權範圍, 現在沒有具體了解案件,豈能這麼草率就推卸?這豈不是瀆職?」
獄曹狎嘆道:
「華獄掾,你這讓我說什麼好?」
「咸陽哪有斗食小吏?」
「這又不是地方,有什麼公卒、士伍。」
「你身世顯赫,卻是不知,外界一直流傳有一句話,稱『咸陽無小吏』,就算真有,對方其實也未必真是『小吏』。」
「我不建議趟這渾水。」
華聿看了眼獄曹狎,沉聲道:「無論案件在不在職權範圍,我們都應該給自告一個說法,就算真的不在職能範圍,到時,把案件移交給侍御史即可。」
「這費不了多少時間。」
「既然獄曹不願出面,那這案子就由我來負責,待我問清楚案件經過,到時再決定是自主審理, 還是移交給侍御史。」
說完。
華聿推門出了大堂。
獄曹狎面色青一塊紅一塊。
低嘆道:
「唉。」
「這又何必呢?」
「前段時間才得罪了鐵官丞鄭玄, 現在又去主動招徠禍事, 對方背景不大尚可, 若是對方背景不小。」
獄曹狎長嘆一口氣。
神色抑鬱。
他前面私下打聽過,他其實都被上面提拔為咸陽令佐了,結果在令書下發的前幾天,攤上了鄭安的事,晉升不僅沒了,還被咸陽令說是處置不當,鄭安的事還沒消停幾天,又來一個。
狎是真的欲哭無淚。
再來幾起,他別說當獄曹了,獄衙都待不了了。
「華聿。」
「以前你破案,我受嘉賞,現在好了,你惹事,我挨罰。」
「真是我欠你的!還,我還還不行嗎?不就一個案子嗎?我狎有什麼不能接的?」
「大不了一輩子紮根獄衙!」
「母婢的!」
狎低罵了一聲,大步走出了大堂。
獄衙外。
田安『如實』說了情況,他的一塊玉石被盜了。
他起初以為是有人撿到了,會來報官,結果並沒有,後面他家的奴僕發現是一名官吏撿到的,結果這人不僅不認,反倒還誣陷他說這玉石是他祖傳的。
田安經過回想,想起這人曾在路上撞過自己。
他當即明白對方這是有意盜玉。
因而是直接來告了官。
聞言。
華聿眉頭微皺。
這個案子其實並不複雜。
就是一名官吏見財起意,趁着自告不注意,悄悄盜走了其身上的玉石,然後仗着官吏的身份,想欺壓對方,以此霸佔玉石。
案件很清晰。
不過。
華聿並不會只信一面之詞。
問道:
「你所言皆真?」
「若是誣告,你可知後果?」
田安道:
「我所言句句屬實。」
「我的確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盜竊,但大秦律令,私拿財物皆以偷盜罪論處,所以我以盜竊罪告他,並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我有不少人證,他們皆可為我作證。」
「請上吏明察。」
華聿點頭。
田安所言非虛。
大秦律令規定,私拿財物以偷盜罪論之。
但並不是所有私拿財物都會被論罪,私拿親子的財物按律是無罪的,只有私拿他人或養子的財物,才會被論處盜竊罪。
反之卻不同。
親子拿父的財物會被認為是不孝。
甚至可能被申請謁殺。
顯然。
田安告官為公室告。
華聿道:「按你所言,你跟對方有過接觸,不知對方是何人?」
田安搖頭。
說道:
「這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他私拿了我的東西。」
「我前面派人把他抓起來了,應該很快就能送到這邊。」
華聿皺眉。
田安冷聲道:「我是原齊國的公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