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年代，一切從簡，這從劉富貴做飯的風格上就能看出來。孫瑩燒兩個素菜，用小碟子裝着，看起來清清爽爽。老劉做的是紅燒豬蹄，整整一臉盆，一看就知道是吃貨的習慣。趙誠也露了一手，涼拌海蜇、清蒸石斑魚。那魚是讓飛行員在仰光買的活物，一路上放在大桶用海水養着，絕對是重慶城裏獨一份。

    等楊福臨從醫院回來，人齊、菜齊，劉富貴正式宣佈開飯。菜這麼好，沒有酒是說不過去的，不過都不是能喝的主，每人二兩黃酒，表達個意思，趙誠和不慣黃酒，從劉富貴的存貨里挑了瓶五糧液，這寶貝是透瓶香，不超過二量的話第二天一點不難受。

    大半年沒見面，吃飯時自然少不了海吹神侃。

    楊福臨一邊啃着豬蹄一邊抱怨傷兵醫院的人不厚道：「你知道麼，說好了只供應傷兵，可特麼老有人過來蹭藥。那些官把父母送來也就算了，孝順老人這種事情怎麼都不為過，可是把姨太太、小老婆也送來佔便宜合適麼。今天又被我抓到一個，居然拿傷兵救命的藥來治花柳病，還故意穿着二等兵的衣服，哪個新兵有這個待遇用青黴素？明天我可不去了，上次我就跟他們說過，擋不住那些烏七八糟的關係就給他們停藥，姑奶奶說到做到！」

    「我看行！」劉富貴跟趙誠碰了一下杯：「一瓶藥要六兩金子，咱們放着大把的錢不賺，就為多救幾個傷兵，可是有人老想從中拿好處，誰特麼比誰聰明啊？！」

    「重慶可以停止供藥，一般的傷兵都是由各個戰區自己解決，重傷號也一樣。陝州那邊有二寶盯着，東川、沅陵、長沙都由我們自己人的醫生，以後藥品就用在這幾處。其他的地方還是通過黑市走貨，除了防止日本人大批量弄到貨以外，價格也要往下打，先壓到四兩左右再說。」趙誠給事情定了調子。

    孫瑩從頭到尾一直沉默不語，那次廉租房的事情之後，她的性子沉穩了許多。

    「重慶市面上的青黴素大概有多少？」趙誠問道。

    「這個不太好說。」孫瑩終於開了口：「我們每個月的出貨量是四百瓶，美國貨的數量頂多六十瓶，瑞典貨是二百瓶。根據我的觀察，美國貨由青幫的人掌握，瑞典貨很可能由孔家人控制着。青幫比孔家人有底線，他們的貨雖然貴一些，可是只賣給中國人，孔家可是連日本方面都敢賣。有傳聞，說上海的日本海軍醫院就一直用着孔家人的貨物，是直接從香港送過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一幫子皇親國戚坑起國家來比什麼人都厲害，當然，沒準也是為了換什麼戰略物資，誰知道呢！？

    「草擬一份電報，以瑞士海豚醫藥的名義警告瑞典方面，上海已經多次發現瑞典產青黴素。敦促他們按照合同辦事，加強對出境藥品的管控，否則我們將採取法律手段解決問題。」趙誠開始想對策，雖然不知道孔家的貨來自什麼途徑，可是從源頭上給他們找點麻煩並不是難事。至於青幫，他們能和美軍搭上線可不容易，這層關係到時候說不定有大用處，留着倒也無妨。

    談完生意，自然少不了聊聊曹二寶的事。劉富貴前幾天才代表趙誠已經去慰問過陝州的隊伍，他對曹二寶非常滿意：「種地、搞基建，樣樣都是好手。中條山的要塞群、盧氏那邊的新基地，簡直比馬壋要塞弄的還好。隊伍帶的也不錯，一年打了三次大仗，加上剿匪，至少有八成的老兵見過血。雅格布參謀長辦了兩期連排級軍官軍訓班、一期營級軍官訓練班，效果不錯，據說今年還準備繼續辦。部隊見過大場面以後，戰鬥力比東川那邊高出一大截子。」

    「媳婦呢？」

    「扯淡得很！放着那麼多大姑娘不要，偏偏跟個老鴇子好上了。」劉富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隨他吧，只要他自己高興就好。」趙誠對這些特種行業從業者沒有好感，但也沒什麼偏見，一種職業而已，民國的法律沒有禁止，那還就用不着去管。不過劉富貴的話倒是提醒了他，東川、盤縣乃至龍陵的兵都沒怎麼見過血，這樣的部隊上戰場時是會出亂子的。老話說的好，訓練場上三個月、抵不過戰場上的五分鐘，不經歷過三場以上戰鬥根本算不得真正的老兵。

    劉富貴一口喝完杯中麼酒，斟酌着說到：「我有個想法，從東川抽一千、盤縣抽兩千訓練好的老兵去陝州，再陝州那邊調一千二百名打過仗的兵到東川和盤縣當骨幹。你看怎麼樣？」

    趙誠點點頭：「我看行，等人員到位以後，東川和盤縣的部隊要設法前出到長沙一線，組織小部隊和日軍輪戰。年後美國那邊會送一批工程設備和大口徑機槍過來，優先補充陝州那邊。曹二寶那邊你先吹吹風，別到時候他有什麼想法憋在肚子裏。」

    「這個事交給我！」劉富貴知道趙誠是什麼意思。誰家的老兵都不是白撿來的，抽老兵、調武器，對於一線部隊的主官而言，這和割身上的肉沒什麼區別，不能為這事把弟兄們鬧生分了。自己在一幫子老弟兄里年齡最大，說幾句話，總比直接下命令要好。

    飯菜不錯，喝點酒大家吃的比平時都多。天冷，晚飯後貓在壁爐旁邊烤火是最合適的。趁着孫瑩和楊福臨去收拾碗筷，兩人聊起了肖士貴的事，趙誠心裏不好受，劉富貴也一樣。

    「平時和老弟兄多聊聊，向肖士貴那樣貪心不足的必經是少數。」劉富貴非常篤定：「只不過三年多，一個個從大頭兵混成了團長、師長，再不濟都是營長。日子過的比中央軍的軍長司令都強，你在國外給大傢伙置下的那些家當，就算是集團軍司令都未必能攢的下來。該拉下臉的時候別不好意思，要不等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更完蛋。」

    「當家不易啊！」趙誠摸了摸腦袋：「都說張漢卿抽大煙、打嗎啡針是圖個快活，我看他就是愁的。」

    「你小子可別沾那些東西。」劉富貴突然拉下了臉：「寧可打麻將、喝小酒，再不就多收幾房小的。只要你敢拿大煙槍，那些營連長就敢把把大煙館開到營房裏。」

    眼瞅着劉富貴要翻臉，趙誠連忙嘻皮笑臉的擺擺手：「放心，堅決不碰，咱不是沒輕沒重的人，煩心了就花酒，爭取湊個三千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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