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抄家的抄家，跑路的跑路，不少人都被折騰的夠嗆，唯獨劉富貴睡的輕鬆愜意。他帶人到了金釵閣以後並沒有停留多久，給帶隊的軍官留了三千塊錢就從後門溜了出去。外頭再好哪有自己的窩好。

    上次跑路以後，原來的住處就被放棄了，劉富貴現在住在咖啡廳的密室里，雖然進出麻煩點，但是很安全。

    房間裏的通風管響了兩聲，然後楊福臨從秘道里爬了上來。小丫頭很不喜歡這裏的氣味，所以一直用手捂着鼻子：「外交部的何夫人想見你，她說因為昨天的事，有人想把她男人扔出來當替罪羊，希望你能搭把手。」

    「我又不是軍統的人，能起什麼作用。」老劉有些奇怪。

    「人家說了，只要你不計較，人家軍統就不會追究。只要能幫他寫個證明，你讓她做什麼都行。」小丫頭撇撇嘴，這裏包含的內容連她都聽懂了：「瞧見沒，人家連草稿都帶來了！」

    幫忙，劉富貴沒弄明白什麼意思。楊福臨看過何夫人帶來的那個東西，就一句話「我劉富貴認為何畏副司長與昨日的綁架案無關」。這個東西能起什麼作用？

    左右不費事，寫就寫吧，劉富貴拿着筆照着草稿抄寫了一份！至於何夫人的許諾，老劉根本沒放在心上，他還真干不出那趁火打劫的事來。

    劉富貴跟着楊福臨爬進秘道，不管怎麼說，既然人來了總得見一見。小丫頭有些犯嘀咕，對方可許了不少錢呢，可惜了。

    何夫人今天特意打扮一番，平時喜歡的那些貴重首飾一樣沒帶，只是在耳垂上帶了一對簡單的素金耳環。來的都是客，楊福臨之前拿過她的一瓶法國香水，所以特地給何夫人沏了壺冰糖枸杞菊花茶。茶的味道不錯，可何夫人一口沒動，要進屠宰場的羊哪有心思關心自己是不是口渴。

    看見劉富貴出來了，何夫人趕緊起身迎了上去，她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人家是不是願意伸這把手。

    大家都是熟人，老劉知道對方人不壞，她家裏的那位在外交部也算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就連那點家底也是祖輩多年經營藥材生意的積累。那還有什麼說的，也別什麼字條和證明了，咖啡廳里有電話，一通電話費不了什麼事！

    「接衛戍司令部司令部稽查處，?請幫我轉接沈督查長辦公室……沈長官嗎？我是卡薩布蘭卡的劉富貴，聽說貴方昨天晚上破獲了一個日本間諜集團……恭喜恭喜……是這樣，外交部何畏何副司長是我的朋友，他手下有兩個小傢伙被日本人拉過去了……是啊，這個老何是有些粗心大意，不過他一個司長，怎麼管得了那么小事……要處分，當然要處分……改天我做東，讓他罰酒三杯。另外，我還有個情況要請你轉告戴老闆，美國那頭正在醞釀一個政策，租借法案……向正在遭受侵略盟國提供武器物資，但是重點是歐洲那頭，具體內容不掌握…」

    撂下電話，劉富貴把電話推給何夫人：「都辦妥了，改天讓你家先生做東，請軍統的那幫人聯絡一下感情。」何夫人的手有些顫抖，劉老闆是真夠朋友，什麼條件都沒提就把事情辦妥了：「劉先生放心，以後但凡有需要的地方，鞍前馬後，我家老何絕不推辭！」

    何夫人給家裏報平安的電話才打完，突然就聽到外頭防空警報「嗚嗚嗚」的響了起來。

    「日本飛機來了。」街上亂成一片。

    劉富貴讓人關上店門，拉着楊福臨和何夫人就躲進了後院的防空洞。4月15日，重慶在安靜7個多月以後，再次拉響了防空警報！

    防空洞裏還有店裏的員工和客人，因為通風做的好，六十多號人躲在裏面倒也不覺得憋悶。

    不一會有膽子大的傢伙從外頭跑了進來：「?鬼子飛機奔白市驛機場去了。」大家鬆了口氣，左右也是等着，幾個女人讓相熟侍應搬來了座椅，居然湊在一起打起了麻將。

    有帶頭的就有模仿的，防空洞立刻改成了棋牌室。紅酒、可樂就堆在防空洞的最裏頭，從外頭拿點杯子進來就成。

    幾個新客人對這裏的防空洞還有些不放心：「這個洞子結實嗎？」

    旁邊的老客答道：「解釋的狠，劉老闆家的防空洞比軍政委員會的還結實，聽說光是水泥就用了二十來噸，鋼筋都有手指頭粗。洋人武官可是說過，這在歐洲都是第一等的質量。」

    劉富貴沒有搭話，防空洞的確非常結實。武漢撤退那會，趙老大還帶人從火車站弄回來幾十根軌道鋼，擴建防空洞的時候一塊埋了進去。旁的不敢保證，至少挨幾發大口徑炮彈還是沒有問題的。

    日本人的飛機飛走了，可是防空警報依舊沒有解除，估計來的不止一批。果不其然，外頭遠遠的又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因為防空警報一直沒有解除，所以後廚沒敢生活做飯，只是在防空洞口用煤油爐燒了幾鍋麵條。有的女客挑嘴，就拿了前頭的咖啡店裏的小蛋糕來充飢。

    下午，牌局非但沒有結束，反而更熱鬧了，做美容的太太們呼朋喚友、越聚越多。她們喜歡來這裏不僅僅是防空洞足夠結實，更是因為這裏裝潢的很上檔次，比重慶最好的嘉陵賓館都摩登。

    防空洞裏足足擺了三十多張牌桌，楊福臨指揮侍應們端茶倒水、切果盤，倒也忙的井井有條。幾個靈活一些的傢伙還搬來不少桌墊，好幾十桌麻將一起劃啦的聲音有些吵。

    外頭炮聲隆隆，裏面麻將聲陣陣，戰鬥進行的都是異常激烈。何太太今天辦妥了大事，打麻將的時候順風順水，開場就是六連莊，七八圈下來，面前的金條美鈔好大一堆。瞧着楊福臨忙前忙後、跑個不歇，她很大方的給了五十美元的小費。

    下午四點多，站在門口把風的人又跑了進來，第三批日本飛機來了，目標還是飛機場，看看天色應該是最後一批。

    從今天起，重慶人本年度跑警報的生活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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