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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用重典,至尊曾經說過的,俺記得很清楚……」
李武連連點頭,恨不能拿個本本把公主所言都記個清楚,這個時候插一句,表示自己聽的很明白,也曉得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秀寧目光閃動了一下,拿起茶碗飲了口茶湯,今天的茶弄的有點咸了。
「亂世用重典……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殺人立威,後患頗多,實屬下策,往往是出於無奈之舉。
你初來乍到,眾人不知你威嚴何在,只能示之以強,方能震懾眾人,尤其是聽說蜀中頗多山蠻,正是用兵之佳選。
你出身行伍,治政稍差上一些也無妨,可拿軍功補之……咱們當年起兵時,怎麼對那些亂匪的?你還記得吧?」
李武笑道:「俺當然記得,殺上些民怨大的,剩下一些見不能敵,再派人去勸說一下,也就都降了。」
李秀寧則不經意的道:「你們當年在馬邑又用了哪些手段?」
李武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很少在李秀寧面前提馬邑如何如何,主要是怕犯了忌諱,畢竟在李淵治下,老是提漢王的名號着實有點不知死活。
現在就無所謂了,「那會馬邑確實有些亂了,可上有叔父坐鎮,下面至尊帶着俺們幾個潛入馬邑牧場殺了掌管那裏的史千年,也就沒誰敢再作妖了。
後來進駐雲內又殺了些人,和公主您帶着咱們做的事情不太一樣,邊塞上人煙稀少,拉不起什麼人來作亂,就是出了些流民,再就是防備突厥人南來,其他的都不用管。」
李秀寧點了點頭,心說你們那皇帝都帶人進了長安了,還說沒人作亂?那怎麼才算有人作亂呢?
「你看,成大事的人都要殺人,你去了漢中估計也免不了,可殺哪個有用,卻有些講究。
第一個,一定要有名望,不管名聲好壞,殺之才能動人心膽,第二個,這人有聚眾之舉,或欺你初來,或以為自保,殺之便有緣由,第三,屯糧者殺……
此等人多為地方之翹楚,殺之或有禍患,所以還得你自己掂量,再說一次,殺人實乃下策,你看皇帝入長安以來,又何曾殺過什麼人了?滿城人還不是都怕的厲害,爭先欲為之效力?」
李秀寧說的就比韋節要實在多了,承平時節治理地方拿一兩個人來做法也不稀奇,此正紛亂之時,殺些人來立威更屬正常。
而像李秀寧說的這麼直白,說明確實沒把李武當外人,另一方面,和李破相訪,嘮叨了這麼多,是對李武沒什麼信心的表現。
李破告訴李武要多找些人問問,尋幾個靠譜的幕僚,李秀寧則告訴他,如何殺人立威,治理地方會遇到的一些困難等等。
而韋節和李武說的則是梁州是個什麼地方,自古以來有何沿革,風土人情又是怎麼一個模樣。
跟李武說了好多,連李秀寧自己都覺着不太好意思了,畢竟人家李武也不是什麼孩子,年紀比她還大呢,這麼嘮叨下去,就有些遊子遠行在即的感覺了。
李武卻是不覺有他,反而分外感激,這些年他棲身於公主府中,謹言慎行之下,沒結交下什麼人,與當年那些同袍的關係也早已疏遠了。
所以此次遠行能夠請教的人也就這麼兩位,卻都能言之鑿鑿,傾囊相授,自然讓他感慨良多。
兩人談談說說,天色漸晚,李武想要告辭離開,李秀寧又留他在府中用了晚飯,待李武臨走時,才道:「此去路途遙遙,你身邊可有得力之人?」
李武也不傻,之前沒跟公主說起此事,就是怕公主薦的人令他為難,此時李秀寧主動提起,那就避不過去了。
「俺友好不多,只韋少監將其侄孫託付給我,在俺身邊任了個記室,公主若有賢才予俺,那是求之不得。」
李秀寧笑笑,李武那點心思在她眼中都不是秘密,所以按照她的秉性還就要難為李武一下。
「人倒是有那麼兩位,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用,又用不用得起?」
這話說的……李武嘴裏有點發苦,該來的還是來了,可他卻不會猶豫,立即便道:「公主請講無妨,公主信得過的人,必然不凡,俺在梁州任上正好用得上。」
李秀寧讚許的點頭道:「這才對嘛,李司馬蟄伏多年,如今青雲直上,就是少了些當仁不讓的氣魄……放心吧,我又怎會害你?
過後我讓他們去尋你,能用則用,不能用也沒什麼,我也不會怪你,再說了,若有礙於大局,想來皇帝那裏……吏部也不會發下調令,所以儘管放心。」
李武稍有忐忑,倒也不太擔心,隴西李氏的親近友好如今各尋出路,大多數也都在任上,有的人還受到了皇帝重用,他只是選幾個幕僚帶到任上,應該沒有大礙。
「公主信重之人我自放心,可還是得讓他們快些來尋我,這幾日我就要啟程了,吏部那邊催的緊。」
李秀寧點頭,「你這是不是還要去向皇帝辭行?也不知能不能替我帶個話。」
李武的心蓬勃有力的跳動了起來,咽了口唾沫才道:「俺盡力而為。」
李秀寧幽幽道:「我這府中缺醫少藥的,旁的人也不太敢沾邊,問問至尊能不能給些關照,最好能派兩位太醫來府中常駐,不是什麼大事,幫我問問即可。」
李武覺着腿有些麻,脖子也有點僵,這天氣還真是冷的緊,可他還是應了下來,心下則念叨着,他這算不算是吃裏扒外呢?
要知道他可是正經的外戚呢,現在卻替人私自向皇帝傳話,若是讓皇后曉得,也不知會是什麼後果。
好在他馬上就要出京上任了……
回去的路上李武頗為糾結,公主給他出了兩個難題,都是有點為難,卻又不是特別為難那種。
韋待價隨在他身邊,一邊縮着些脖子保持溫暖,一邊努力維持着世家子弟的禮儀,不過瞅着粗壯的和個屠戶相仿的東主,暗地裏嘖嘖稱奇。
這位李總管的來歷他自然曉得,叔祖也特意告訴過他,李總管與平陽公主府關係匪淺,還曾在那裏任過司馬。
當時他還不怎深信,要知道李總管是當今皇后的堂兄,正經的外戚,又怎麼會與平陽公主府有太深的關聯?
可今日一見,還真如叔祖所言,人家出入平陽公主府如自家一般呢……原來那裏就是平陽公主府,氣象果然非同尋常。
李武可不曉得旁邊的韋記室轉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是琢磨着公主會薦些什麼人來,可莫要太出名,不然他可真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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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在長安的街巷中呼嘯而過,讓天氣更寒冷了幾分,一大早還零零落落的飄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