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貴

第12章 治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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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書省的起居舍人和門下省的起居郎都是寄祿官,做這項差事的,是同修起居注這個差遣。仿中書門下分立之制,同時任兩人,即古之左右史之制。此時同修起居注的是吳育和張方平,因為崇政殿議事,必有起居官侍立記錄,而天章閣召對則沒有,所以趙禎命把吳育召來記錄。在趙禎看來,今日徐平所對,當記於國史。

    吳育是徐平天聖五年的同年,省試的省元,殿試時的一等進士。明道二年,吳育又中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三等,是大宋立國以來中制科三等的第一人。制科三等比狀元更加難得,歷史上兩宋三百餘年,制科三等不過四人而已。因為制科一等和二等都只是在名義上存在,實際上從不授予,如果把科舉看作是學歷的話,吳育就是現今天下學歷最高的人。

    徐平所接觸過的善於科舉考試的人才,王曾當數第一,沒有任何取巧,以絕對實力連中三元,對其他人碾壓。科舉考試中出現這種絕對實力碾壓的,極其罕見,實是異數。吳育當排第二,在進士科中先中省元,再入一等,又成為制科三等的第一人。特別是制科與進士科考的內容和要求不同,一般人只能應付一種,就更加不容易。如在歷史上同樣中制科三等的蘇軾,進士科的成績就不如人意,只中了乙等進士。不過蘇軾厲害之處在於,他參加了兩次制科考試,兩次中三等,這就是三百餘年無人可比的成績了。

    吳育具體治事的能力不說,理論功底是在的,所以趙禎讓他來記錄。起居官記錄,載入國史之後,今天徐平應對的內容,就有可能成為政權意識態的一部分。如果改革經受住了實踐的檢驗,那麼這就成為大宋正統的意識形態,將主導整個政權的運作。

    理明則事通,意識形態一致,才能讓政權減少內耗,運轉順暢。

    君臣坐着喝了一會茶,吳育匆匆趕來,行禮如儀。當年一起唱名的一等進士,徐平已經位至當朝宰相,吳育還只是右正言,以本官為諫官。不過修起居注日夕在皇帝身邊,是進位之階,吳育接下來很可能會被大用。從諫官到詞臣,升遷不依常理,與徐平升遷不同。

    趙禎與徐平一問一答,把剛才講過的內容再次說了一遍,並進行了深入。


    起居官不是速記員,不是把聽到的話一字一句地記下來,而是記下來意思,字詞未必與說的相同。是以做起居官,要求對要記錄的內容有深刻的理解,不是讀書認字就可以做了。吳育善科舉,在理解方面當然無問題,一一記下君臣問答。

    講過了先前的內容,徐平起身,重新站到黑板前,指着「賦稅」、「租息」和「口糧種子」這三個圈,道:「由家而國,口糧種子和賦稅必不可缺,也無大花哨。一家之人,吃穿用度,留種兼存糧備荒,大約有數。此歐陽修等人所言,耕三年存一年之糧,以番天災饑荒之時也。理政,就在於賦稅和租息的分配上。這兩者都是本於耕田所得,除去耕田之人必需用度之外的剩餘之物。有了這剩途物,就有了朝廷,有了國家。」

    「一人生於世,聚而為天下,為朝廷存於世間,臣用三件事來論之生存、生產和生活。生存,就是要活着的必需之物,於一人如是,於一家如是,於一國也如是。生活就是生存必需之物外,讓自己過得更好,比如食美味,品絲竹,諸如此類。於一人如是,一家如是,於一國亦如是。而生產則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生存和生活,所要做的事情。以農夫稼穡來論之,比如治溝渠,開荒田,養耕牛,買犁鏵之類。以經商之人論之,便如買店鋪門面,以務工之人論之,如買更多機器,建更大場房。一人如是,一家如是,天下亦如是。」

    「有了剩餘之物,則這剩餘之物投到哪裏去,生存、生活、生產,各佔多少,對一家是一家之政,對一國是一國之政。以本朝現在來論之,臣為三司前,財賦大半養兵,則是大多用於生存。因養兵是為了禦敵,國既不保,自然無有生理。臣在三司經理,現如今朝廷歲入,約有三四成用來養兵,其餘大多投入了修橋鋪路建場務之中。則至此時,本朝生存已不艱難,而主要是為了未來從事生產。朝廷官員加俸加祿,則是生活。此於天下,於士大夫,生存、生產、生活是如此分的。此是大略,詳細自然是有無數條貫,然理不失。」

    「臣先前講,租息雖然不當存,但卻不得不存,是因為在生活和生產當中,朝廷於細民無法萬事替其經理。其欲開荒田,雖然朝廷有勸農之法,只是無法做到把天下每一人都圈到此法當中。有民欲開荒,只能求於借貸。有人家的田耕不過來,而又有人家多子,只能去租田多人家的地來種。諸如此類,租息有存在之理,故能盡除。」

    「然則租息或許是由此必然之理而起,年深日久,卻成勢力人家取貧苦人家之物,不勞而獲之術。租息起初取剩餘之物,然則借着從別人那裏不勞而獲的租息,勢力人家必然越來越強,而貧苦之家愈弱。人慾不知足,租息從取剩餘之物,必然向着取窮苦人的生存和生產之物去。貧苦人的口中之食,下地之種漸次被奪,不但當下受苦,更絕了其未來的生路。朱門酒內臭,路有凍死骨,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言兼併之禍,不如言勢力者越強,租息之禍欲烈,終至窮人無以為生,天下無以安立,終至天下大亂。」

    「欲解此困局,臣愚鈍,僅勉強想出三策。一曰抑,不是抑兼併,而是抑勢力之家取租息。為何不是抑兼併?因兼併只是其表,而非其根。租息不抑,兼併不只壓抑不住,而且會讓租息之禍更烈。為何如此說?現如今天下之財,根本上來說出于田土,在於農耕稼穡。則租息之害,最多的是在鄉間。鄉野小民,如何看其生計如何?不要看其吃什麼,穿用什麼,因為其所能拿到手裏的,不只是朝廷稅賦少收,租息不多,還在其自己力耕用不用心,出不出力。兩者混在一起,容易讓人模糊。言租息不成禍的,說貧苦人家之所以貧苦,是懶惰,是愚笨,是理所當然。言一切皆因租息之禍而起的,則認為人人一樣,受租息之害皆因有壞人害之。執政者當心知,一事一物,必一分為二,執其一端則亂。」

    「小民除了供給自己衣食,還有三樣。一是賦稅,二是地租,三是借貸之利息。賦稅是朝廷之責,地租有一定之規,惟有利息之禍最難匣清。或曰,我完朝廷賦稅,自耕自食不借貸,便不受這利息之禍,果能如此?臣言,不能!」

    「你不借貸,他不借貸,總有人借貸。被人取走的利息,那個錢就在那裏,終會從你的衣食住行,種地買種方方面面來刻剝你。如豐收後穀賤傷農,如災年穀價飛漲,如耕牛價錢一日貴過一日,如欲買一犁一鏵而不得。抑租息之禍,不只是在限鄉間借貸,而且還在於平谷價,平穩牛、犁、鏵等等價格,但最根本的,朝廷看得到的,是地價!皆因其餘所有價格,終究還是會匯集到土地上,種地合不合算,能收多少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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