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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扞東,京城子弟,典型的高幹後代。他父親的職位沒有明言,根據細節推測,至少是部級官員。
操着一口髒話連篇的京片子,性格輕浮自傲,生活隨性奢靡,利用國家級的特權大搞走私,也就是傳說中的既得利益者。
但與那些普遍性的,目標迷茫的官二代不同,陳扞東又有着極其明確的人生規劃,比如,他把現在的自己稱做年輕,想怎麼玩便怎麼玩;他把後來的自己叫做長大,長大了自然得結婚生子,過穩當的日子。
他是個雙性戀,可不管對男人還是女人,都無關愛情,只分為:隨便搞搞,以及可以娶回家撐門面的。
小說里寫,藍宇與扞東相遇時才十七歲,對方年長十歲左右,盤亮條順,事業有成,正是男人最巔峰的階段。
這些,就是褚青初步剖析的角色屬性。
他拍戲幾年,已經習慣了如此準備,就像事先的熱身運動,等會耍起來心裏有底。雖然不曉得別的演員是否有同樣做法,反正他覺着這招挺笨的,腦袋不靈光,只能一塊塊的壘石頭,當不了拔地而起的金字塔。
夜,賓館附近的小巷子。
劇組人不多,十幾號夥計,嘴嚴活實,都是好幫手,迅速的搞定了前* 期工作,只等着開拍。
褚青靠着電線杆子,無聊的鼓搗着手機。他白天剛剪了短髮,比板寸稍長點,髮際線勻稱漂亮,額頭也不突兀,顯得那對眉眼愈加的清雋神采。
其實特怪,他的五官單拎出來都屬上等,唯獨拼一塊卻不協調了,滿臉的滄桑老氣。
「劉曄來沒來?」張詠寧轉圈喊道。
「沒。說往這邊干呢!」有助理應着。
「張哥,他不拍那情景喜劇麼,今兒戲拖了點,不是故意的。」他見狀,便幫忙解釋。
「我知道,可是阿關都準備好了,讓人家等着不叫個事兒。」
「呵,那我去聊會兒。」
他收起電話,順了順大衣領子,裏面配着西裝領帶。老覺着不舒坦。幾步湊到關金鵬旁邊,問:「導演,栗子買了麼?」
「買好了,剛炒的。」阿關扔過一袋燙手的糖炒栗子,笑道:「嘗嘗。」
褚青也不客氣,拈了顆用指甲一划,然後輕鬆掰開,露出黃澄澄的果肉,嗑進嘴裏品了品。點頭道:「這甜口正好。」
「蠻熟練的,怎麼,喜歡吃栗子?」
「一般吧,就是拍《鬼子來了》哪會老吃。那地方產栗子。」
「這片子我沒看過,好像還沒在亞洲區上映?」
「嗯,指不定啥時候呢。」
關金鵬的體型略胖,態度和善。給人印象非常親近,身為大導巴巴的等個菜鳥,沒有絲毫不耐。問:「對了青仔,你車學的怎麼樣了,這場戲沒問題吧?」
「保證沒問題,我現在就缺了本駕照,技術您絕對放心。」他又嗑了顆,隨意扭頭一瞅,道:「哎,來了!」
不遠處,劉曄那孫子呼哧呼哧的跑近,忙不迭的鞠躬致歉:「對不起導演!」
「沒關係。」阿關擺擺手,問:「你需要休息一會麼?」
「不用不用!」他拄着膝蓋,道:「我,我情緒槓槓的,馬上就能拍。」
「氣喘勻了再說話。」褚青順了順他的後背,又把栗子塞懷裏,笑道:「拿着,道具。」
劇組在營造時代氛圍方面很下功夫,小東西就甭提了,單說那車,張詠寧幾乎托遍了所有關係,才找到一輛八十年代產的奔馳230e加長款。
這是咱們一汽自行組裝的進口車,俗稱「長*春奔」。當時共組裝了828輛,而230e加長款更是只有幾十輛,售價四十萬,只提供給局級以上的幹部。
褚青先鑽進去熱了熱手,感覺可以駕馭,幫忙把攝影機固定在車頭處,接着跟劉曄試了遍位置。
「《藍宇》第一場一鏡一次!」
「action!」
他發動汽車,沿着巷子緩緩而行,大擋風玻璃映着斑駁樹影。燈光師的底子非常硬,手特穩,跟着車慢跑,淡黃的光暈照得倆人面龐清晰,愣沒出現半點色差。
褚青扒着方向盤,悠閒的吹着口哨,吊兒郎當的左顧右盼。
劉曄則抱着那袋栗子,明顯不常吃,跟小倉鼠似的「咄咄咄」剝殼,道:「寒假一到啊,學校都空了,宿舍一個人沒有了。」
「你很餓啊?」他見這貨滿滿的鄉村吃相,稍顯嫌棄的問。
「工地那邊挺忙的,沒來得及吃飯呢。」
「工地?」他詫異。
「劉哥給我找了個工作,工資雖然不高……」
劉曄頓了頓,瞥了眼對方,忽然變得有些害羞,笑道:「我們說好不讓你知道的。」
「咔!」
阿關輕輕道了聲,招手示意。
褚青停下車,搖開車窗,對這位頭回不扯着脖子大喊的導演,好感度刷刷的往上漲。
阿關卻繞到劉曄那邊,道:「你剛才笑的樣子和看他的眼神,完全不對。你不要讓自己像演一個女人,明白麼?」
「呃,我,我再試試。」那貨似懂非懂。
「重來!」
「……我們說好不讓你知道的。」他估計受到了影響,考慮得太糾結,反倒不如第一次自然,表情很是生硬。
「嘖!」
關金鵬皺了皺眉,沒喊咔,想繼續看看。
這場戲是說,扞東對藍宇講明遊戲規則:合得來就處,合不來就散,最煩嘰嘰歪歪的。
褚青別瞧表面無所謂,實際壓力特大,畢竟該角色的挑戰性之強,前所未有。光這短短几分鐘的首場戲,他足足琢磨了四天。不僅拽着范小爺搭戲,倆人還一起研究陳扞東的內心狀態。
爭爭吵吵的,最後得出結論:丫是有點喜歡藍宇,但只出於一種新鮮感。我付出物質,你報答肉體,做炮*友ok,別特麼談感情。
所以,作為一名仍然保有少量道德觀的高富帥,當他發現藍宇真愛上自己的時候,就慌了,退卻了,想拉開距離了。
鏡頭前,褚青將車靠在路邊。然後偏頭,抬眼,道:「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說清楚,工地上的事兒,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劉曄低下頭,不好意思道:「我擔心你會不高興。」
褚青笑了笑,嘴唇微張,牙齒細白,聲音溫潤卻透着股疏離。道:「對啊,你為什麼擔心我會不高興呢?」
他眨了眨眼睛,眸子裏全是那哥哥的笑意。
此等氣氛,總裁攻教導單純受。本應是極佳的調*情場面,接一句「死人你好壞,非逼着人家說喜歡你」神馬的,妥妥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