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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這句話,薛醒川的眼睛眯得?加厲害,握着鐵槍的手微緊。
他是大陸第二神將,境界實力要遠比普通的聚星巔峰更加厲害,隱隱超出同境界者半個層次,加上正值盛年,無論精神氣度都在最巔峰的階段,很多人甚至認為他的境界實力甚至已經超過了天書陵里的汗青神將。
就算茅秋雨和桉琳聯手,再加上那件離宮重寶,薛醒川都有信心應對,但他真的能把陳長生留下嗎?
就在這時,與北兵馬司胡同並行的長街上忽然響起一道巨大的轟鳴聲,緊接着是蹄聲,再接着是樓房的倒塌聲,煙塵四起!
庭院廢墟四周的人們向那邊望去,只見沿街的建築已然被摧毀,露出正街上的畫面。
明燭在燈籠里,火把在燃燒,長街上光線昏黃,落在盔甲上卻沒有任何溫暖的意味。
在長街的這頭,是離宮十八位境界高深的紅衣主教,還有數百名手執神弩的國教騎兵。
在長街的那頭,是黑壓壓仿佛潮水一般的京都城門司官兵以及裝備極其精良的羽林軍,在最前方的竟是神情肅殺的徐世績本人。
朝廷與國教兩大勢力的對峙,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夜。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都是在找人,現在則是劍拔弩張,隨時可能動手。事實上雙方已經動了手,那些倒塌的建築、未落的煙塵、倒臥街面血泊里的騎兵屍身、徐世績唇角的那道血水、三名身受重傷的紅衣大主教,都是明證。
長街上的氣氛異常壓抑緊張,就連那些戰馬都感覺到了,有些不安地輕輕踢着蹄。
最終結束這場對峙的,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個人。
渾身是血的周通,奄奄一息說道:「我還活着呢。」
是的,他還活着,這是陳長生無法接受的事情,卻是國教與朝廷雙方都願意接受的事情,因為這說明事情還有緩衝的餘地。
現在周通本人開口說話了。
臨街的巷子裏駛來了一輛馬車,車簾掀起,露出陳留王的臉。
那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尤其是看到陳長生之後。
「我來接他回去。」陳留王對薛醒川說道,眼神平靜而無畏。
薛醒川沉默片刻後緩緩放下右手,面無表情看了陳長生一眼,然後對下屬吩咐道:「送周通大人回宮。」
蹄聲再起,依然如雷,卻不似先前那般驚心動魄,朝廷方面與國教方面的騎兵依着命令,緩緩向長街兩頭的夜色里撤去。
「給大家添麻煩了。」陳長生對茅秋雨說道,然後在陳留王的攙扶下走上了馬車。
因為某些問題,局勢方面的以及心理層面上的,他現在不想與離宮方面走的太近。
夜風拂起窗簾,他看到了以往無法在正街上看到的北兵馬司胡同以及那片院落,看到羽林軍正把周通抬到擔架上面。
周通閉着眼睛,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看着就像個死人。
就算皇宮裏的御醫能夠把他救回來,這位著名奸臣的靈魂與身體都會少了一半,已經等於是個廢人。
可陳長生眉間的那抹鬱結依然無法抹去。
「我這麼做是不是膽大妄為,不顧大局?」他對陳留王問道。
陳留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說道:「周通當然不是普通臣子,但對娘娘來說,他有用才會用,如果你剛才真的把他殺了,難道娘娘還會為了他報仇?還會為了他挑起一場戰爭,殺死未來的教宗?當然不會。」
其實這句話他還沒有說完。在他想來,陳長生如果是娘娘的親生兒子,那麼自然要比周通的命更加重要——無論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就算娘娘想殺陳長生,但在她的心裏,陳長生的命依然要比周通重要一千倍、一萬倍。
陳留王的視線越過窗簾,落在擔架上的周通身上,沉聲說道:「他就是一條狗。」
「死了的狗才是狗,只要着,那就還是狼。」
陳長生想起折袖以前對自己說過的這句話,忽然間覺得很疲憊,說道:「今夜沒能真正殺死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他很清楚,至少自己是沒有機會再去把周通殺一回了。
「周通這樣的人物當然不好殺,你能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很了不起。」
作為皇族一員,陳留王不可能對周通有任何好感,他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周通去死,所以他比誰都感謝陳長生今天夜裏做的事情。
「我很佩服你。」他看着陳長生說道。
想着今夜京都的動盪以及先前長街上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他的神情也凝重了數分。他先前出現在長街上,這時候與陳長生坐在一輛馬車裏,在國教騎兵的護送下離開,也等於是整座京都與聖后娘娘正式宣告了自己的立場。
陳長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值得佩服。
因為他還是沒能殺死周通。
在國教學院裏折袖曾經說過,他要殺死周通之後再去離山接七間,當時他和唐三十六等人就覺得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周通這樣的大人物當然很難殺,但今夜他真的差點成功了,如果不是最後那抹夜色攔在了他的身前。
如果不是夜色的最深處傳來一道聲音直接落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是他很熟悉的聲音,也是他很久沒有聽到的聲音。
……
……
當時夜色籠罩下的庭院裏,只有陳長生和周通兩個人。
陳長生聽到了那道聲音,周通也聽到了。
他當時以為這是瀕臨死亡時產生的幻覺。
夜色是那樣的幽深,是那樣的寒冷,他不想死,因為死亡是更幽深、更寒冷的深淵。
在距離死亡最近的那一刻,他所有的陰森的、恐怖的殼盡數被盡碎,剩下的是那個惡毒的、卑微的、膽怯的他。
在確認那道聲音是真實存在後,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個人的條件。
果然,那抹夜色保住了他的性命,然而,他無法因此感到一絲溫暖,反而覺得更加寒冷。
世人都說他周通是與魔族軍師黑袍齊名的陰謀家,但在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後,他才知道,這種說法只是個笑話。
在夜色深處那人的身前,他哪裏有資格談論什麼陰謀,哪裏算得上冷漠無情,在那人的眼裏,自己大概就像是一條狗。
一條還有些用處的狗。
可是就算自己真的是一條狗,也要活下去。
哪怕對着整個世界搖尾乞憐,目露哀光,也要活下去。
想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