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天過去，時間來到了1938年1月5日。

    彈藥廠的第一批彈藥已經可以送往四行倉庫。

    之所以這麼快，是因為斧頭幫從租界機械局請到了一位靠譜的老師傅，又從逃難進入租界的難民中找到了一批在金陵兵工廠中幹過活的熟練工人，所以安裝及調試設備很快就完成了。

    說白了，造子彈和手榴彈其實並不算太複雜。

    就相當於把金陵兵工廠的彈藥車間搬到租界。

    因為是第一次給四行倉庫送貨，所以顧青決定親自帶隊，臨行前叮囑九叔：「九叔，家裏交給你了。」

    九叔點點頭說：「家裏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將兩支盒子炮往腰間一插，顧青就大步流星出了石庫門。

    石庫門外原本就是北海路，不過這會北海路的東西兩端已經被斧頭幫用青磚砌起來，變成了兩頭封閉的內部道路。

    這條長約五百米寬約三十米的道路就成了訓練場。

    漆黑的夜色中，正有一隊隊的老兵在北海路上列隊訓練。

    截止今天為止，到廣東路歸隊的老兵已經超過了三萬人。

    除了極少數鐵了心不想再當兵的，還有已經病死凍死的，剩下的基本上都已經歸隊。

    歸隊率這麼高，當然是有原因的。

    一是淞滬獨立團的戰績激勵了這些原本已經絕望的老兵。

    但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就是，只要歸隊了就有飯吃，而且還有每個月五塊銀元的軍餉，概不拖欠，甚至連原部隊欠發的軍餉也按照一個月五塊的標準補齊。

    不過不會一次性補齊，一樣也要按月補發。

    當這個消息傳開之後，這些老兵都快瘋掉。

    尤其是那些川軍老兵，好多已經有一年多沒有領到軍餉，按照這個規定，原部隊欠發的一年軍餉也給他們補齊，那接下來的一年時間他們每個就可以領取十元！

    於是短短十天，三萬多老兵全部歸隊。

    該說不說，要不是因為嚴峻定了分批次、趁夜進入正豐街兵營的規定，只要半天這些老兵就能歸隊。

    嚴峻雖然人不在正豐街的兵營里，但是仍舊給這些歸隊的老兵定了嚴格的作息時間。

    為了掩人耳目，日夜顛倒是必須的。

    就是白天在宿舍裏邊睡覺，晚上出來走隊列，日常訓練。

    這樣的話就不會被人發現，要是白天走隊列，鬼子奸細以及有心人爬到附近的高樓頂上一看就全露餡了。

    但是改在夜間訓練就解決了這個難題。

    看到顧青從石庫門走出來，一個帶隊的老兵立刻迎上前：「顧老闆，你這是要出去？」

    「嗯，宋連長有什麼事嗎？」顧青問道。

    他知道這個連長名叫宋滿，廣西的狼兵，打架猛的一批。

    不過，對於顧青這個斧頭幫的幫主，宋滿還是很客氣的。

    宋滿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什麼，弟兄們成天窩在兵營裏邊，一天到晚除了訓練就是睡覺，太無聊嘍，能不能捎幾副麻將牌回來？或者撲克牌也行啊，解解悶！」

    「好我知道了。」顧青說完挎着槍走出大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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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鐵門口有兩個環形街壘，街壘上還架着機槍。

    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幫眾全神貫注守在街壘裏邊。

    看到顧青出來，幾十個幫眾紛紛跟顧青打招呼。

    顧青逐一點頭，腳下卻片刻不停的走到了泥城河邊。

    大鐵門外不遠就是泥城河，小碼頭上停泊了三艘烏蓬船，每一艘船的船尾各站着兩個黑衣青年。

    顧青一步就跨上中間那艘烏蓬船，再一揮手說：「出發！」

    船尾的黑衣青年用竹篙使勁一撐，烏蓬船就緩緩滑出去。

    船行無聲，很快來到北xz路最南端的泥城橋，這裏是租界中區和西區的界橋，往西去就是靜安寺路，往東去則是金陵路，算得上是公共租界幾條最繁華的主幹大街之一。

    煤氣廠關停之後，租界的路燈照明也全部關停。

    所以在入夜之後，即便是靜安寺路和金陵路這樣的主幹大街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丁點燈光。

    三艘烏蓬船無聲無息從橋下滑過。

    然後毫無徵兆的，泥城河兩岸就亮起了十幾束手電光。

    在手電光亮起的同時，一個低吼聲也響起：「給我打！」

    隨便泥城河的兩岸就冒出了幾十個黑衣人，握着毛瑟手槍對着河中的三艘烏蓬船猛烈開火。

    卻發現三艘烏蓬船上竟空無一人。

    原本在船尾撐篙的人竟不知去向。

    而子彈打在烏蓬上更是叮噹作響，還有火星。

    好傢夥，斧頭幫的人竟然在烏蓬內焊了鋼板。

    緊接着，三船烏蓬船的兩側突然多出個小孔，六挺捷克式的槍口從小孔探出，隨即機槍的掃射聲響起。

    「機槍！」岸邊的黑衣人亡魂皆冒。

    「快跑！」幾十個黑衣人頓時作鳥獸散。

    但還是有好些個來不及逃走，被打成了篩子。

    顧青又從烏蓬船的船艙出來，哂然說：「老子早就防着你們興亞和平促進會的這群小癟三，哼哼！」

    「走嘍！」顧青再一揮手，三艘船再次上路。

    好半晌，兩輛廂式巡邏車終於慢騰騰開過來。

    距離最近的巡捕房其實就在不到一百米開外，但是這兩輛廂式巡邏車愣是過了快一刻鐘才過來。

    這時候中槍的十幾個流氓早就已經流幹了血。

    巡警也就懶得送什麼醫院，而是直接送義莊。

    反正淞滬灘每天晚上都有死於飢餓與寒冷的難民，也有死於黑幫火併又或者綁票勒索的倒霉蛋，負責收屍的義工每天清晨都得運走十幾大車屍體前往各個義莊安置。

    顧青他們再沒有遭遇襲擊，很順利的走完泥城河水道，然後拐上蘇州河水道，最後進了四行倉庫西樓的室內碼頭。

    這也是張義夫把「聯合廠」選在正豐街邊的原因之一，因為能夠從水路直達四行倉庫，這樣就不太容易遭遇襲擊丟失物資，公共租界還是太亂了，必須得小心謹慎。

    嚴峻和謝晉元知道顧青會親自押送子彈過來，所以早早的就等在了室內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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