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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來,連死去枯萎的荷也不放過。
怪石一側,釣魚亭。
一蓑笠老者手持魚竿,身體微微佝僂而坐,神情冷淡地看着皺起的池水。
腳步聲自身後停了下來。
一個身着狐裘,臉帶黑色面罩之人盯着眼前的蓑笠翁,沉聲道:「兩個問題,一是為何要讓七星出手,二是為何七星失手了?」
蓑笠翁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七星與貪狼,本是留着對付張煥、鄭泊的。如今貪狼死了,七星更不可能再出手。你不會真的以為,是我下了命令讓七星除掉地魁吧?」
「不是你?」
狐裘大漢有些驚訝。
蓑笠翁將魚竿插在石台孔上,搓了搓冰冷的手:「我還沒下定決心除掉地魁,畢竟他做事隱秘,並沒有露出過破綻。誰成想,事情突變,到了這個地步。」
狐裘大漢上前一步:「如此說來,昨晚出手對付地魁的人不是你派去的?」
「當然不是,我還沒愚蠢到在這個關節動手。」
蓑笠翁目光深邃。
檢校盯着京師,顧正臣也搬到了京師,皇帝甚至給了顧正臣特權。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動作都必須考慮周全,不能出一絲一毫差池。
要除掉地魁,有的是法子,用不着跑到一女人閣樓上公開動手!
狐裘大漢握着拳頭,追問道:「不是你,那會是誰?」
蓑笠翁拿起一些魚食,丟到了池水中,嘴角微動:「恐怕是顧正臣設下的圈套,安排人冒充了七星出手。一直有人提醒我,莫要小看顧正臣。如今想想,我終究還是小看了,此人有非常手段!」
狐裘大漢面色陰沉:「我不明白,地魁如此隱蔽之人為何會暴露,又為何會落到顧正臣手中!如今局勢已危,你還有心思釣魚的閒趣?」
蓑笠翁看着冒出來吃食的魚兒,輕聲道:「顧正臣動作神速,手段乾淨利落,出手狠准,且瞞過了我們所有人,包括那裏的眼睛也都沒留意到,說明顧正臣必然有我們不知道的人手暗中行事。未知的,才是讓我們擔憂的,若是不清楚是誰為顧正臣賣命,我們每一步都很被動。」
狐裘大漢抓起一把石子,丟到池塘里,嚇跑了一群魚:「這時候不是調查顧正臣暗中人手的時候,地魁一旦交代,必然會將姓陸的卷進去,一旦他們被抓,你我都沒活路,大勢將不可挽回!」
「那就讓地魁開不了口!」
蓑笠翁肅然道。
狐裘大漢笑得苦澀:「說得輕巧,可要做到是何其困難!那可是顧正臣,是定遠侯府,不是你我能掌控的刑部地牢!」
蓑笠翁猛地轉身,瞪着冰冷的眸:「那就讓顧正臣試試,看看他能不能保住地魁!」
「你打算怎麼做?」
狐裘大漢臉色一變。
蓑笠翁甩袖,走入亭中,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冰冷刺喉。
啪!
茶碗碎了!
「連同定遠侯府,一起滅了吧。」
聲音冰冷。
魚群沉到水中,不敢再冒頭。
定遠侯府。
正廳西耳房,只一道門。
但在西耳房周圍,卻是兩步一人,既有親軍都尉府的人,也有刑部調來的獄卒,還有神機軍的軍士。
小房間,卻有三十餘人重重護衛。
房門打開。
顧正臣、張煥、毛驤與刑部尚書沈立本走了出來。
沈立本看向顧正臣,問道:「地魁始終就一句『見不到活人不開口』。定遠侯,他這話是何意,我們不是活人嗎?」
張煥白了一眼沈立本,開口道:「定遠侯,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顧正臣回頭看了看房間,道:「等吧,等好消息傳來時,他自然會開口。從現在開始,他的一米一水,都必須經過試吃,絕不能出意外。畢竟此人至關重要,對方能殺人滅口一次,便會有第二次!」
沈立本:「我們防備如此森嚴」
顧正臣轉身,沒理睬沈立本,看向張煥:「還請張統領去一趟宮裏,奏請旨意,讓陛下派三名太醫來,一來查驗吃食,二來出了意外也能及時搶救。」
張煥抱拳:「還是定遠侯考慮周全。」
顧正臣呵呵笑了笑:「不周全點,這人未必能保得住。若這條線索斷了,這案件就徹底查不下去了,不是嗎?」
幾人連連點頭。
林白帆匆匆走來,又停在了不遠處。
顧正臣徑直走了過去,林白帆拿出一方錦帕,遞給顧正臣。
顧正臣展開看了看,只見錦帕之上繡了一對鴛鴦,只不過有一隻鴛鴦尚未繡完整,線條很是粗糙,一旁繡了兩行字:
志存高遠。
時下當雪。
張煥、沈立本等人圍看過來。
顧正臣收起錦帕,笑道:「婦人家的東西,看什麼看。」
「定遠侯與夫人成婚多年,這還能繡鴛鴦?」
沈立本問道。
顧正臣板着臉:「非是夫人所繡。」
沈立本恍然:「哦,原來是有人了,失敬失敬。」
顧正臣想一腳將這傢伙踹出去,哼了聲便離開了。
沈立本看向張煥、毛驤:「好歹也是定遠侯,為何納個妾還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一般,也沒聽聞定遠侯夫人跋扈啊」
毛驤對沈立本很是不屑,此人善於巴結逢迎,語氣冰冷地說了句:「很顯然,那錦帕是證物,聽說地魁被抓時,便是在青樓與一女子相會」
「女子?」
沈立本想了想,深吸一口氣,言道:「這地魁怎麼和顧正臣的女人扯到一起去了?」
「白痴!」
毛驤暗罵一句,轉身便走開了。
張煥也不想多說話,跟上毛驤的腳步。
沈立本呵呵笑了笑,拱手送行,然後轉身看着值守的人,厲聲道:「都打起精神來,莫要出了意外,否則,都得掉腦袋!」
黃昏。
顧正臣走來,命令道:「開門。」
沈立本、毛驤湊了過來。
「你們在外面候着。」
顧正臣走了進去,隨手將門關上,看着一臉憔悴的李存遠,從袖中拿出了錦帕,遞了過去:「這是她給你的,還有一句話。」
李存遠接過錦帕,認了出來,眼眶噙滿淚水。
顧正臣道:「她說,願犧牲一切換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