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看得明白，這絕對是某種神降之法，某種意義上也等同於奪舍。

    鍾逸就是被選中的「主角」，對方認可他的能力和意志，知道他不會浪費漫長的生命，只會不斷長進，錘鍊自身，把軀體鍛煉得越發完美、掌握無數的技能、學會無數的知識，最終……留給神的降臨使用。

    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主角」。

    朱雀努力回憶了一下之前覺得囉嗦的對話，好像對方沒有透露這一點，不知道鍾逸是怎麼猜出來的，提前告知自己讓他衰老，留給對方一個上百歲的、風一吹就要死的身軀。

    這身軀還不如不要呢，純神魂也比這個鳥樣子好多了！

    果然通過萬千血祭千辛萬苦神降而來的「死亡天使」，幾乎是氣急敗壞地離開了鍾逸的身軀，一個血色虛影懸浮空中，指着那女人破口大罵：「這就是你們給吾準備了百年之軀？」

    女人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地：「阿撒茲勒殿下，我也不知道他怎麼能猜到自己身軀的使命……關於『天堂降臨計劃』，我們一個字都沒有泄露過啊……而、而且我們的體系和它朱雀不一樣，它是怎麼破解我們術法的……」

    朱雀悄悄地把鍾逸的靈魂塞回了軀體，早在鍾逸被神降奪舍的一剎那間，它就悄悄把鍾逸的靈魂接引了出來，不被吞噬，這對它南極長生大帝可是老本行。

    靈魂散失，身軀自朽，不破自解。

    朱雀再注入一股生機在鍾逸衰老的軀體內，保護他不直接老死，又把他轉移到一根斷柱背後靠着，做完這一切才抬起頭，不懷好意地打量那個天使靈魂。

    大家都沒有軀體，都是神魂，都是司職死亡，正好可以掰掰腕子……自己司職的可不僅僅是死亡呢，在楚戈書里這貨最多算自己的一個下屬！哼。

    正這麼想着，就見那天使忽然衝進女人的靈台：「既然他的身軀無用，那就用你的吧！」

    「殿下不要！救、救命，鍾逸救我……」女人悽厲的聲音戛然而止。

    再度抬起頭時，眼眸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銀色。

    死亡天使阿撒茲勒。

    朱雀撇了撇嘴：「你是沒有神降軀體就發揮不了戰力？廢物。」

    阿撒茲勒冷笑道：「強弱可不是這樣計算。朱雀，你的能力我們已經研究過，在現世你能發揮的能力遠遠不如你們書中的表現，而我借用軀體正是為了規避這個問題……如今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朱雀大怒：「那就試試！」

    紅髮與金髮兩個女人對撞在一起，熾熱的赤炎與詭異的黑色死氣盤旋炸開，匯聚成了一個沖霄的旋渦。

    老態龍鐘的鍾逸靠在柱子後面，默默地轉頭在看，眼裏都是悲哀。

    他確實是猜出來的，基本猜得八九不離十。

    楚戈已經探到了他們的老巢，這麼重要的事不去回應，卻一直在和他扯淡，難道真只是為了敘舊，只是為了讓他探查當年真相不成？哪有那麼好的事，只可能是他這個人另有作用，重要性不遜色於楚戈那邊。

    可能有什麼作用？反覆要他答應交易或者答應投效，又有什麼用意？

    他們所有的研究技巧全是控制系的，鍾逸很快就猜到很可能一旦同意投效，從此就能建立一種靈魂臣服契約，要的是這個身軀憑體。

    而原本的身軀憑體，可能是女人自己。她選定鍾逸，藉由「相戀」，不知用什麼方法把這種性質轉移到了他身上，從此他長生不死，迎接神的降臨。

    既然如此，只要對方的「神」發現這軀體不堪用，第一時間必定會選擇備選，降臨到女人身上，奪取她的軀體。

    所以他交待朱雀，聽見他同意，就立刻下手。某種意義上，算是鍾逸親自設計，「殺死」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

    他為了她的「死亡」，以及此事引發的自己長生的秘密，千辛萬苦探索了一生。揭開謎底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殺了她。

    也是一種同歸於盡。

    他此軀一百二十歲了，氣息奄奄，根本沒法再活多久，隨時會死。何況此時白虎出世，天崩地裂；朱雀與死亡天使就在身邊交鋒，環境更為惡劣，一個斷柱能擋個什麼？說不定隨便氣勁刮過，就能讓自己死無全屍。

    死則死矣，早就活膩了。

    一起歸去也罷，把歷史與記憶，永遠塵封在八十幾年前。

    那年的她很美。

    鍾逸微微嘆了口氣，轉回腦袋不去看那邊的戰局，靠在柱子上安靜等死。

    能夠感覺到生命力的飛速流逝，原來蒼老是這樣的，原來死亡是這樣的……一種無助地等待落幕的感覺，確實不好受。

    「鐘不離這個id沒起錯。」鍾逸自嘲地喃喃低語：「我從來就不是真正的長生者。」

    忽然之間，常年鍛煉的警覺讓他睜開了眼睛，渾濁的老眼之中似有光芒乍現。

    前方斷石之後探出了一個莫西幹頭飾打扮的腦袋。

    鍾逸虛弱地笑笑：「是你啊……快走吧，這個地方很危險，城市裏地震塌樓也不會全塌，還是有安全之地的，這裏才是挨着就死……離開這裏。」

    莫西干人很驚奇地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之前我居然沒看出，其實你是屍傀……」

    鍾逸道：「不奇怪，很多當世頂級強者都沒看出……我在你身上甚至看不出異能，你又能看出什麼。」

    莫西干人笑道：「你想活命麼？我可以幫你。」

    鍾逸怔了怔，旋即搖頭：「死活無所謂的……你如果是個有手段的異人，那自己保命去吧。你中文這麼好，有空去華夏玩玩。」

    「你死活無所謂，但朱雀和那個鳥人之戰短時間內勝負難分，你難道不該恢復戰力去幫它？我覺得你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在這裏被動地等待結果。」

    鍾逸神色嚴肅起來：「你……到底是誰？」

    莫西干人笑道：「我是一個……流浪的奴隸，說不定哪天就要被主家抓回去。按理我應該看你們輸，對我有利……算了，看在你的故事很有趣，讓我有了些共鳴，幫你一把。嗯……我幫了你，你以後也幫我一把，這個交易怎麼樣？」

    鍾逸沒聽明白他這串莫名其妙如同自語的東西，奇道：「你怎麼幫我？」

    「我確實沒有異能……也沒有修行哈哈哈。」莫西干人笑道：「但我有點別的手段，讓你活下來還是辦得到的，就是可能辦法有點噁心，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什麼辦法？」

    莫西干人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條活生生的蟲子：「吃了它。」

    鍾逸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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