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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集賢理腦子有些懵,究其原因,並不是在於恐懼或者害怕之類的浮於表面的淺顯情緒,而是在於就在他眼前發生了過於難以理解、足以衝擊他世界觀的「事實」。
喪屍乃至怪物都是比較容易被接受的,是可以被認知的,了不起把它們等同於某種過於畸形的生物就可以了,然而鬼魂或者幽靈呢?
反正傅集賢理是不相信了,至少曾經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到了現在,這個問題就有待商榷了……因為他似乎「親眼所見」了。
在回去的路上,傅集賢理將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捏住了那張記錄着某個電話號碼的紙條,他在考慮要不要聯繫號碼背後的人。
然而問題在於這個號碼又是宗谷玄人交給他的,指不定電話號碼的另一端又是什麼不是人的東西呢?
而且不管是人是鬼,起碼到目前為止宗谷玄人並沒有對他展示過什麼惡意,所以傅集賢理也在考慮自己這種下意識的對立態度是不是有些合適。畢竟做人不能過於狹隘,不能因為大家品種不同就要採取敵對行為——種族歧視是不對的,鬼也要有鬼權。
如果是女鬼的話,還要有女鬼權。
總之,一直到傅集賢理返回了落腳的酒店,他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他這正準備心懷好奇的一步一步探索新世界呢,卻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深入那個世界之內了……只能說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回到酒店,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後,傅集賢理剛剛關上身後的門,隨後敲門聲就跟着響了起來。
「理君,你回來了嗎?」
傅集賢理打開門,果然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筱原理世。
兩人的房間是挨着的,而她在下午的時候發現傅集賢理沒有在房間裏,之後就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靜,所以她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歸返。
「理世,我回來了。」
傅集賢理讓開門口,筱原理世跟着走進了房間裏。
「你現在的狀態,最好還是不要長時間外出,畢竟東京跟山梨是不一樣的。」筱原理世當先這樣說道。
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只能說不愧是能報銷,筱原訂的房間是很寬敞的套間。
傅集賢理懂了,她這話是在委婉的詢問他之前出去幹什麼了。
「有一個之前認識的朋友臨時聯繫我,有點事情……不是什麼大事。」
「是嗎?可你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我臉色?有這麼明顯嗎?」
「嗯。」
其實並不怎麼明顯,但是她看出來了。
「好吧,其實是先前在醫院住院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朋友……喔,是一個中年男性朋友。下午我本來是想要去探望一下對方的,可到了之後才發現對方已經去世了。
事情有點過於出乎意料,所以我一時間感覺有些難以接受而已。」
傅集賢理只能這樣解釋,嗯,他的話里有些挺多餘的描述其實可以無視掉。
「世事無常……」
想了想之後,筱原理世只能這樣感慨……事情有些偏嚴肅,但它其實又事不關己,所以這種時候是不應該說太多話的。
「可不就是世事無常麼。」
傅集賢理覺得自己遇到的事情不能用世事無常來概括,反而應該用黑白無常來概括。
「總之就是突然的變故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孩怕的情緒……」
「嗯,你以前就不太擅長應付這類事情。」
「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夠陪伴我度過這個折磨的夜晚……」
事實證明,這人並不害怕。他非但不害怕,反而思想很獨到、語言很有創意。
「你確定?」
筱原理世用一種平靜而認真的眼神望了過來。
「……沒有,我開玩笑。」傅集賢理移開眼神,「總之今天我得休息了,腦袋亂糟糟的。」
冒牌貨終究只是冒牌貨,所以他必須保持清醒。
「你吃過晚餐了嗎?」
「沒有,沒什麼胃口。我刷個牙就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傅集賢理站起身來,然後走向了洗手間那邊。
而等他刷完牙洗完臉回來之後,卻發現筱原理世並沒有離開,她坐在剛剛他坐過的位置,同時正對面的電視也被打開了。
電視上正在播放着類似非洲大草原生物遷徙一樣的畫面,而電視的音量卻又被壓得很低。
「你休息吧,我看一會電視就走。」她這樣說道。
額……
傅集賢理沒再說什麼,他只是點了點頭、走進臥室,然後關上了臥室的門。
過了大概五分鐘之後,筱原理世突然想起來要提醒傅集賢理起床時間,明天是有固定安排的。
於是她走過去推開了並沒有被鎖住的房門,然後……
「睡得跟豬一樣了阿。」
試問一個心情忐忑的人是如何保持這麼高的睡眠質量的?搞不好這裏面隱藏着巨大的商機。
筱原理世輕輕闔上門,這下真的去看電視了。
今天下午她已經睡過一覺了,所以現在並不睏倦。
於是,等到第二天傅集賢理醒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躺在沙發上、裹着一條毯子睡着的人。
電視裏播放的畫面已經從非洲大草原變成了晨間新聞。
傅集賢理有點無語,他昨天只不過心態稍有起伏,又不是精神失常,犯得着整夜守着他麼……坦白說,對於這種行為「關心」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這都應該概括為「母性泛濫」了。
他沒怎麼多想就把手伸到了對方的臉前,可就在這時候,筱原理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突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有點尷尬。
她的眼神分明在說「你想幹啥」。
所以該如何緩解這種尷尬呢?
傅集賢理默默收回手來,然後說道,「有眼屎。」
答案是讓對方也尷尬起來,嗯,雙尬好過單尬。
人家是關心他才留在這裏的,然而他就是這樣回應這種關心的。
筱原理世立刻起身,二話不說快步走進了洗手間裏。
沒過多會,她回到客廳。這時候她已經洗了把臉,而且看得出來她也稍稍整理了一下睡皺了的衣服。
接着,她有點生氣的說道,「理君,我覺得剛剛我臉上應該是挺乾淨的。」
顯然有人的謊言被識破了。
而傅集賢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