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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選擇,就很重要。
王府會客廳中,手捧茶杯的張玄一,心中微定。
對於多年前,自己在伐山破廟,清洗江湖中,庇護一些相熟的江湖武人選擇,表示慶幸。
若無當日庇護之恩,今日要面對的壓力,只怕還要更大。
只是……
隨着一王府客卿的(述,三個來自大蟾寺的老和尚,神色就越發的嚴肅,甚至於凝重了。
「阿彌陀佛。」
一身形魁梧的老和尚雙手合十,輕誦佛號:「張施主,那位斬首刀,果真如此厲害?」
大蟾寺位於東陽道,比鄰嶺南道,相距西北極遠,他們一路行來,耗時足有數月,消息到底閉塞了些。
朝廷通緝令,他們倒是有所耳聞,也知其名列山河榜,然而,傳言歷來誇大。
一個不足而立的少年人,即便有着造化,又能厲害到哪裏去?
然而,此刻聽得這客卿的(述,就不由的有些動容了。
斷啟龍,夢含光,馬龍圖,這可都是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怎麼會……
「句句為真。」
張玄一放下茶杯,微微一嘆:
「若非親眼得見,老夫也始終心有存疑。可親歷了其與馬龍圖一戰,才知傳言未有誇大,甚至還有不足。
那斬首刀,雖年不及而立,但其武功卻已登峰造極,老夫遠非其對手……」
遠非其對手……
這句話說出口,張玄一的面上,有些苦澀。
以百歲之齡,承認自己不如一年不及而立的小子,他心中自有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認。
甚至於,若他非是一地藩王,此刻只怕早已退去。
可他終歸不是江湖武人,一家老小近萬人……
「這…」
兩個老和尚面面相覷,皆有些驚疑。
唯有虛靜神色不變了,且關注點,也與其餘兩人不一樣:「張施主,其人果真身懷『撼地神通』?」
「這是來自六扇門的情報,當不會假。」
張玄一先是一怔,旋即想起什麼。
虛靜和尚,是當今大蟾寺住持。
而其師兄,便是三十年前,憑藉『佛陀擲象』秘術,與他那位族弟西府趙王張玄霸角力,力竭而亡的聖雲大禪師!
他這是要……
「好,很好。」
點點頭,道兩聲好,虛靜合十雙手,緩緩站起身來。
「大師?」
張玄一隨之起身。
虛靜不答,轉而望向門外。
此刻殘陽西斜,風雪未散,他卻感受到一股極度炙烈且強橫的氣息,由遠而近:
「他來了。」
道城,作為一道之中樞,百善之地,但凡境內有災,多會以此為中心匯聚。
西北道受災非是一日,早在這連月的大風雪之前,西北道城附近的鄉鎮,已有不少舉家搬遷而來的。
當然,富庶人家是搬遷,尋常百姓,便是逃荒,即便來了,也無法在道城落腳。
好在,道城富庶,雖無法進城落足,可每日往返城內,多也還有一份生計。
冰凍的護城河外,就有一大片臨時的聚集地,上萬人在此落腳,彼此報團取暖。
渡過隆冬,待得開春,憑藉道城的繁華,或許就有轉機。
然而,這一場風雪,不但大,而且長,長到了道城之中都有百姓被凍死,這一處聚集地,更不必多言。
一行人出得城門,未過護城河,在這未散的風雪之中,就嗅到了一股難聞的屍臭味。
「阿彌陀佛。」
行至此處,虛靜三人皆是駐足,合十雙手,輕誦經文超度。
此處的積雪,比之他處要厚實太多,乍一看,像是一堵流民堆積起來抵禦寒冷的雪牆。
可一眾人的感知何其之敏銳?
這積雪之下,分明是一具具冷硬的枯骨屍體……
「這………」
張玄一面色幾變,冷冷的看向了身後的客卿:
「本王去歲春時,就曾交代,要妥善安置難民,你們,就如此做事的?」
「啊?」
那客卿嚇的一激靈,旋即恍然,『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
「王爺,王爺饒命,不是卑職無能,實在是這雪下的太大了……」
「還敢狡辯!」
張玄一面色一沉,擺擺手,自有人將其拖走。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虛靜輕嘆了口氣。
他身後的兩個老僧,臉色已然不是很好了。
他們這一路來,所見慘事實也不少,可那多是偏僻野地,此處,可是西北城外!
距離一道中樞僅一步之遙的地方!
「本王慚愧……」
「王爺不必多說了,老衲只希望,渡過今日之劫,您能夠妥善安置此處的難民…
虛靜面無表情。
「大師不說,本王也必會妥善安置…」
張玄一滿面羞慚。
「希望吧。」
虛靜不再言語。
這聚集地,就在道城之外,如果說張玄一絲毫不知道,他自然不信,也無人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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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寒風帶着片片雪花飄落,風雪中,一眾人再無聲音,皆垂手等待,有人心中壓抑
,有人卻只覺這屍臭難聞。
更遠處,不少江湖武人在遙遙旁觀,雖未去,卻也明顯表示不會再摻和此間事。
其間,鐵踏法雙手環抱,打量着遠處的三個老僧,有些躍躍欲試。
大蟾寺傳承至今,已有兩千餘年,可說是天下傳承最為悠久的武林門派之一。
雖千年之前遭逢變故,不復盛況,卻仍是禪宗祖地,天下有數的大宗門,不乏高手。
虛靜雖不如其師兄聖雲大禪師的驚才絕艷,卻也是頂尖高手,成名甲子的大宗師級存在。
身兼諸般神功秘法,山河榜中,排名更在夢含光之前,不遜懸空山掌教、爛柯寺主持。
只是……
「這位老王爺人脈着實了得,連這般大人物,也請的動?」
謝七也在觀望着,心中吃驚不小。
近幾十年裏,江湖宗門比任何時期都要低調,諸多大宗門的高手鮮少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