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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池聲音微顫。樂筆趣 www.lebiqu.com
「你說主上如今……研究?吃苦?」
他不知道實驗室裏面有什麼,但從字面理解,聯繫前後也猜得出幾分。若對標熟悉的參照物,主上目前的身份類似醫署內部用以研究分析言靈的動物,乃至死囚?
顧池這輩子都沒想過這些會與主上有關。
少女道:「是啊。」
顧池脫口而出:「為何?為什麼?」
他更想問為何這般對待主上。
少女神色不悲不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為什麼?大概是為了延續人族?也或者是為了求生?就好比溺水者抓到的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不會輕易撒手。」
顧池不明白:「這之間能有什麼關……」
說着,他自己先反應過來。
此前少女透露那些神色癲狂到處狩獵活人的活死人叫做「喪屍」。「喪屍」可以通過血液和唾液感染其他人,將其變成自己同類。
而主上是那個例外。
少女平靜聲音清晰傳入他耳畔:「若能從『我』身上研究出『喪屍病毒』疫苗,便可從根本解決『喪屍』危機,這是上策。若不能,也可利用『我』,大量繁殖具備免疫『喪屍病毒』的新人類,這是中策。只可惜,他們只能選擇下下策……」
顧池問她:「何謂下下策?」
少女道:「下下策就是複製克隆『我』。」
人族文明,有人就行。
顧池再問:「上策和中策為何不行?」
少女:「站在人族繁衍延續的立場上,這些手段其實也沒多少問題,但很可惜,『我』不具備你們人類認知中的兩性繁衍能力,甚至不是你們認知中的人,上策和中策自然行不通。」
說完這話,少女目光多了幾分悲憫。
「滅世大劫之下,總有人試圖用自己認知的方式自救,力圖為種族延續爭取一線生機。可惜,這只是治標不治本。所謂『喪屍病毒』為何而來?這持續數月的恐怖腐蝕毒雨從何而來?不曾停歇的戰火又從何而來?只盯着一個小小的『喪屍病毒』便能活下來了?」
「這就好比一具心肝脾肺腎都出了問題的身體,隨便哪個毛病單個拎出來都是不治重疾,光盯着一段發炎的尾有什麼用?」
顧池腦中一片混亂。
俄而又恢復冷靜。
眼前這些都是已發生的歷史,他雖有好奇,但並不關心:「池只想知道主上在哪裏。」
少女似笑非笑瞧着他,調侃道:「哎,主上最狼狽的模樣,怕是不想被外人看到呢。」
顧池:「主上從不覺得池是外人。」
相較於外表的狼狽,內心的秘密更為隱秘且不能見光。主上連後者都對他坦白,更何況前者?他能入主上夢境,焉知不是允許?
少女正色打量顧池幾眼。
好一會兒才頷首:「行,依你。」
少女抬手打了個響指。
須臾,天地變化。
顧池四下張望找尋沈棠的蹤影。
「你不是說帶我見主上?她人呢?」
此間昏暗,顧池只能借着不知哪裏打來的藍光,勉強看清周遭他看不懂的古怪物件。物件表面泛着森冷金屬光澤,空氣中沁着滲透脾肺的涼意,越看越讓人發自內心打怵。
顧池試探問:「此間可是黃泉?」
主上曾被人禁錮在此受苦?
這一念頭讓他戾氣翻湧,似隨時能失控的火山,唯有將手按在劍柄、握緊才能壓制。
少女不做回答,只是抬手往中間一指。
顧池順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這才注意到那裏有一個巨大的「浴池」。
「浴池」盛滿不知名溶液。
隱約可見一人正漂浮其中。
只一眼便讓顧池險些心跳驟停。
此人正是十一二歲的主上。
她的胸腔被開了大口子,類似樹藤的東西從缺口血肉爬出,互相糾纏成了心臟的形狀。
一條條怪異管子連接着她與「浴池」。
似人體血管,有規律地跳動收縮。
「主上!」
顧池箭步上前。
那張總掛着漫不經心但鮮活笑容的臉,此刻灰白一片,只剩死寂。杏眸緊閉,唇色泛青。乍看,儼然是一具生機斷絕的屍體。
少女手指又往牆面一指。
「喏,這些也是。」
「什麼叫這些也——」
顧池下意識開口駁斥。
少女所指之處是一面透明「琉璃鏡」,「琉璃鏡」後面是一片廣闊空間,羅列成百上千個「棺材」。有些完好無損,有些已經殘破。
「棺材」裏面似乎蜷縮着什麼東西。
湊近細看,顧池猝然睜大眼。
有些明顯能看出嬰孩模樣,有些就是一團腐爛的肉球。有些僅有拇指大,有些體型接近足月。少女走到他身側站定。
雙手環胸,欣賞着眼前的一幕:「很壯觀對吧?這些人族胚胎全部切入了『我』的基因片段,靠這種形式培育新人類,獲得對『喪屍病毒』的免疫。只可惜,外界除了『喪屍病毒』還有戰爭,還有足以致死的輻射,還有顛覆世界的天災……所以,此地就被拋棄了。」
顧池:「這些……」
少女事不關己:「這些,不出意外都死了。僅有寥寥幾個幸運兒活着被帶出去……至於幸運兒的下落,也沒什麼好關心的……」
顧池感覺入夢一趟,自己三觀都碎了。
正當他心慌意亂,耳畔響起主上溫柔堅定的嗓音,一切仿徨煙消雲散:「你別嚇唬他。」
「浴池」中的人睜開眼。
伴隨着嘩啦水聲,她走出「浴池」。
她問顧池:「望潮怎麼找到這裏了?」
顧池哪裏知道自己為何會入夢?
搖頭:「池也不知,只是醒來的時候就在主上夢中了。主上感覺如何?可還有恙?」
「還好,想起來一些沒用的東西。」
沈棠視線落向少女。
少女:「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沈棠頷首,問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問題:「你是我的記憶?還是擁有完整記憶的我?」
少女反問沈棠:「二者有區別?」
沈棠想了想,確實沒什麼區別。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