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

第三百五十四章:罪惡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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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好傢夥!

    整個巷子裏的君臣們,一個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劉濤只聽狗官二字,臉已拉了下來。

    一旁的劉鴻訓頓時覺得不對勁,然後開始腦袋歪到一邊去,假裝沒有聽見。

    其他大臣,沒想到這區區一個夥計,居然如此直接,如此暴力。

    不講武德啊。

    天啟皇帝驟然之間來了興致,此時看着身前的那一碗茶,他居然也不嫌髒了,端了起來,撲哧撲哧的,一口氣就喝了半碗,然後口裏哈出了一口氣,隨即道:「此茶好,此茶好。」

    而後,許多詭異的目光朝天啟皇帝看來。

    天啟皇帝卻不以為意。

    那劉濤則是急了。

    覺得可能眼前這個夥計誤會了他的意思,於是忙道:「狗官?什麼狗官?聽聞這些人……都是讀書人出身……」

    夥計對於劉濤這些人,自是小心翼翼的,畢竟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自然知無不答,他賠笑着道:「哪一個狗官不是讀書出來的?」

    「……」

    這話說的。

    劉濤的臉微微一紅,不過很快便是稍閃即逝。

    劉濤道:「我是外鄉人,倒也聽聞過歸德……聽聞……這裏有不少賢人……」

    「賢人沒有,狗官太多了。」夥計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從前咱們歸德,日子總還能勉強過得去,此地畢竟是通衢之地,就說小人吧,小人一直在此做夥計,你也知道,這是小本經營,以往的狗官也壞,不過大多數都只是縱容一些人登門來攤派,取一些錢財走。」

    說到這裏,夥計頓了頓,才又道:「可是後來……信王就藩了,這信王一來……小人們真是苦不堪言啊。」

    此言一出,群臣都不發一言,連咳嗽都沒有了。

    朱由檢也不由得一愣。

    他雖然後悔自己從前的所為,可是……他原本以為,自己從前的形象還是很好的,畢竟……天下人都說他是賢王。

    怎麼到了這裏……

    天啟皇帝越聽越有興趣,他朝張靜一看一眼。


    張靜一卻是坐的紋絲不動,似笑非笑的樣子。

    「這……這是什麼緣故呢?」劉濤最終還是硬着頭皮問了出來。

    夥計就笑嘻嘻地道:「還能有什麼緣故,信王招攬了許多的讀書人來,這些人蜂擁而至,你是不曉得,日子真的沒有辦法過了,以往要應對的,是一個衙門,哪裏曉得,現如今,這裏不但有了縣衙、府衙,還多了王府、信王衛指揮使衙,除此之外,還有了什麼鴻儒館諸如此類。這些狗官,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今日拉丁,明日攤派。」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碼頭道:「咱們歸德府里的許多人,都是靠那碼頭為生的,自打這些人來了,不但他們的親戚和子弟弄出什麼遊船來,每日在那河道里蕩漾,又是要賞景,又是要作詩,一個個穿着綾羅綢緞,帶着許多兇惡的小廝。可這遊船,卻是直接堵住河道,過往的客船、貨船,便只好塞在河道里,偏生不敢去理論。若是理論,他們便放惡奴出來,動手就要打人。上個月,就有一個船主,因為碼頭上等着他的貨,若是再不將貨送上去,便要扣他的錢。」

    夥計頓了頓,抿抿嘴,繼續道:「這船主當時急了,便想趕緊穿過去,誰曉得就那麼倒霉,碰到了一條遊船。你是不曉得啊,當初小的就在這兒,一聽到動靜,便也和人趕去碼頭看。當時見十幾個惡奴,直接將那船主揪上岸來就是打,那船主我是認得的,極本份的人,只是一味的求饒,結果被打的肋骨斷了,家裏人來,請了大夫,說是活不過月末,果然,到了月末就死了。」

    眾人一聽,個個鴉雀無聲。

    天啟皇帝聽到最後,臉上的輕鬆已經全無,不禁憤慨起來。

    一旁的朱由檢則是不自覺地露出了慚愧之色。

    劉濤垂着頭,不回應了。

    倒是張靜一立即道:「後來呢,難道打死人就這麼算了?」

    「算了?」夥計冷冷一笑,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怎麼可能這樣算了呢?當然不能算。」

    呼……

    許多人長舒了一口氣來。

    劉濤臉色也微微的緩和,便笑着道:「這等人命關天的事,自會有人……」

    夥計此時情緒也開始上來了,將自己的抹布掛在了肩頭上,認真地道:「那命惡奴打人的人,是決計不肯這樣算了的,於是又給縣裏下了一個條子,緊接着,又親自寫了一份訴狀,一紙訴狀,直接送到縣裏。次日的時候,縣裏的差役就去船主家拿人了,因為那船主都快要一命嗚呼了,自是不能索拿去縣裏,於是便抓了船主的兩個兒子,說是這船主有意撞船,定是圖謀不軌,肯定是私通了流寇。不只如此呢,還說這船主的貨,定是那流寇劫來的贓物,送來歸德府發賣的……」

    天啟皇帝聽到這裏,已是氣的眼珠子都要鼓出來。

    其實一直以來,天啟皇帝都被人教訓要怎麼樣才能做道德君子。

    而孜孜不倦的教導他的人,都是那些讀書人。

    一直以來,在天啟皇帝看來,這些人迂腐又愚蠢,但是……他是萬萬沒想到這些人在地方上,是這般面孔的。

    這簡直又刷新了他對無恥之徒的認知。

    天啟皇帝氣憤不已,便道:「縣裏會聽此人的誣告之詞?」

    「怎麼不信?」店夥計道:「你是不曉得,縣令那狗官,據說和那船上的讀書人,是什麼文友。而且投遞狀紙的,還是一個舉人老爺,當日,縣令拿了訴狀,便狠狠的將這船主的兩個兒子打得半死不活,這船主的兒子,最後是實在熬不過了,被逼着承認了通賊,於是被直接戴枷示眾了幾天。那船主家的人,實在是急了,最後只好將宅子和船都賣了,又四處借錢,在縣裏活動,花了不知多少錢,才去尋到了那舉人,向他告饒,這舉人方才撤了訴狀。只是可憐了那船主,最後一命嗚呼不說,兩個兒子雖是後頭放了出來,卻也都落了個殘疾,家裏本是薄有一些資財,卻也一掃而空,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劉濤聽到這裏,心都涼了,他已不敢讓這店夥計說下去了,便立即道:「這縣令真是……糟糕,既如此,為何不狀告到知府,狀告到王府里去?」

    那店夥計聽到這個,臉上閃過一絲諷刺,冷笑道:「那縣令也是新任的,你猜是誰給他的烏紗帽?還不是王府!什麼知府、縣令,都是一丘之貉,是一夥的!那舉人早放出話來,這裏沒有他疏通不了的關係,一張名敕,便可暢通無阻,那船主家還敢狀告,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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