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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衙,惡戰持續不斷。
地面逐漸染紅,到處能看到屍體。
所有的院落里都在發生着殘忍的殺戮。
在強大的敵人面前,煉屍官們一個個相繼倒下。
費材很快變成孤軍作戰。
他的腰刀砍得卷了刃,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下十餘處,即便如此,他依舊勇猛的衝殺,直至面前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徐衍!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能回來。」
費材橫刀在手,一邊吼着一邊沖向撲來的屍鬼,「材叔這條命早殺得夠本,北晉的兔崽子別想從司天監手裏討便宜,殺!」
徐衍就站在月亮門下,目光複雜。
在他眼裏所見的畫面,與費材看到的完全不同。
費材看見對面的強敵是一頭高大的屍鬼,凶面獠牙,手腳粗壯。
可是徐衍看到的,卻是費材在與他自己的煉屍拼殺個不停。
西衙里並沒有屍鬼。
徐傲放出的屍鬼都用來衝擊另外三個衙門。
西衙成了一處詭異之地。
所有的煉屍官都在與自己的煉屍拼死相鬥,最後同歸於盡。
與其他司天監的高手不同。
西衙的煉屍官們每個人的背後都盛開着一朵艷麗的紅花,拳頭大,長在後心。
費材也不例外。
徐衍無聲的動用了控屍天賦。
煉屍與費材同時停步,各自舉着鋼刀,一動不動。
徐衍緩緩閉上眼。
他本無需呼吸,此時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嘎吱。
拳頭捏出響動。
徐衍的身上繚繞起一絲絲寒氣。
再睜眼,殺機迸濺。
「好累呀,怎麼砍不動了呢,徐小子,你快來替我出刀,材叔得歇會兒了。」
「好。」
徐衍走過去,接過費材手裏的腰刀,將對面的煉屍一刀劈開。
而後扶着費材坐在一處朝陽的地方,正好能看到翠雲樓。
「這麼快就晚上了?好黑啊,周圍還有不少敵人,你可得小心點。」
西衙上方,烈日當空。
「知道了材叔,剩下的敵人交給我就行了,喏,對面的翠雲樓開張了。」
「是嗎?這群婆娘真不省心,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賺錢,北晉的兔崽子睡了她們也不能給錢吶。」
「會給的,放心吧,只要司天監還在,城裏的規矩就在。」
「說得對!等材叔歇一歇,再與那幫兔崽子大戰三百回合,婆娘們,還等着我養呢……」
「好好歇歇吧,材叔……」
走出院落的徐衍沒再回頭。
費材倚在牆角,空洞的眼睛望着翠雲樓的方向,再也不動了。
他後心盛開的紅花,在風中微微晃動着。
一朵花瓣緩緩飄落。
埋沒於塵埃。
西衙深處,官正住所。
常玉春靜靜的站在屋子一角,面無表情。
穆正初坐在桌旁,翻看西衙記載着歷年詭案的卷宗。
看到些離奇的案子他會目露好奇,看到些有趣的案子,他會微微一笑,整個人完全沉浸在書本當中。
門扉輕響。
有人走了進來。
穆正初抬頭看了一眼,他嘆了口氣。
「你還是回來了。」
「本來不想回來的,除了西衙,大商沒什麼地方值得留戀。」
徐衍隨手關上門,也沒與常玉春打招呼,徑自坐在穆正初對面。
「那怎麼又回來。」穆正初合上卷宗,望向對面。
「回來告訴你一件事,本來早想說,怕你太傷心一直沒提。」
徐衍望着對方,道:「穆家十一口人被地煞幫的高手所殺,以怨氣煉製煞沙,一年前我經過森林木屋的時候,順手替你家報了仇,兩個地煞幫高手已經死了。」
「是麼,那多謝你了。」穆正初微笑道。
「不客氣。」徐衍也笑,只是笑容很冷,「加入西衙後的第二次任務,與你同行的兩個煉屍官死於你手,憑徐傲的本事沒那麼容易把煉屍官的屍體弄走改造為屍鬼。」
穆正初笑而不答。
「樹屋裏的煞沙出自你手,黎家莊的煞魂也是你的手筆,結束黎家莊之行回返皇城的時候,你藉口探友,實際是去了長興府催發浮屠妖花。」
穆正初仍舊微笑着不說話。
「煞沙,煞魂,培毒之法,你在加入西衙的第二天就開始栽種一品紅,目的是徹底覆滅煉屍官一脈,離王墓里你故意引動火毒使的屍體,想必那屍體上有你看重的東西。」
穆正初這次點了點頭。
「打入西衙的土毒使,偽裝了一年,你終於得逞,西衙沒活人了,這下你開心了?」
徐衍豁然起身,一把抓住穆正初的領子,吼道:「在黎家莊守夜的時候你推薦我回城去報信,為的是對費材他們下手吧,我回來的時候你為何又不動手了!」
穆正初任憑被徐衍抓着,依舊微笑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
「除了我,別人就都得死嗎?」
「是啊,他們的生死我不在乎,我說過我的朋友少得可憐,你算一個。」
「我沒有你這種殺人如麻的朋友。」
徐衍一把推開穆正初。
「各為其主,我的殺戮沒什麼不對。」
穆正初站穩身子,微笑道:「天下其實很簡單,像茅廁一樣,髒了,就要用水清洗一遍,天下與茅廁的區別只不過一個用水洗,一個用血洗。」
「你的血洗,包括了太多的無辜。」
徐衍伸出兩根手指,道:「穆家有個孩子,十來歲大,我在大鍋里見過一面,當我用筷子夾出來那孩子兩根手指的時候,我便暗暗發誓,一定會將地煞幫的主人碎屍萬段。」
「那孩子挺聰明的,我還給她做了個漂亮的草環。」穆正初回憶道,「她死的時候草環成了紅色,染血之後變得更美了……」
一陣陣凜冽的寒氣在空氣中鼓盪開來,地面、牆壁、桌椅頃刻間鋪滿寒霜。
寒氣涌動得越來越強,直至形成烈烈寒風。
數十道冰錐憑空凝聚,如同利箭,猛攻穆正初。
穆正初退了一步,他腳下的地面衝出一片煞沙,輕易將冰箭抵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