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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盡時飛雪來,隆冬將至梅花開。
歲末年尾,知遠縣家家戶戶掛起了紅燈籠。
街上的叫賣聲比以往更加賣力,孩童們的歡笑與無聲的落雪相映成趣,平添幾分年味。
鎮子外,幾匹快馬踏破風雪而來。
馬上的人面無表情,目光清冷,為首是個中年女人,一身長袍,內罩緋色的宮衣,在其袖口處繡有一隻鳳鳥的圖案。
女人氣息內斂,不怒自威。
她是慧寧宮的鳳儀女官,擁有着築基境的高深修為,是皇后卜慧最得力的心腹,也是皇后最強的一份殺手鐧。
女人的快馬停在知遠縣外。
她打量着面前的縣城,眼中透着冷冽的殺意。
很快,一人從城裏跑來,單膝跪地。
「查清了?」女人冷冷道。
「查清了,太監小寶失蹤的妹妹就住在知遠縣。」來者恭敬答道。
「漏網之魚。」女人冷哼道:「你以為逃進大海,本官就撈不到你這條小魚了麼,詐死瞞名,能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本官。」
嘎吱。
破舊的院門從外面被推開。
鳳儀女官緩步走了進來,她先打量了兩眼不大卻乾淨的院子,隨後走向房門。
其餘人則守在院子裏。
在這些手下看來,鳳儀女官別說去抓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即便大商之內的頂尖高手在其面前也難有活路。
屋門呼扇了一下,開啟又關上。
屋子裏有些昏暗,矮炕上坐着柔弱的女孩。
與其他少女不同,對於不請而來的外人,她非但沒有驚訝,反而在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微笑。
「你是小玉?」女官的眉梢動了下。
對方居然是個殘疾,沒有腿。
「是呀,你是哪位呢。」
「慧寧宮的鳳儀女官。」
「原來是位大人,不知找我何事。」
「你有個哥哥叫小寶,是慧寧宮的太監,因包庇盜賊而被杖斃。」
「誰讓他偷東西呢,死就死了,一死百了。」
「倒是個冷血的,既然你不在乎死掉的哥哥,應該在乎自己的命,說吧,是誰幫你逃到知遠縣,是誰幫你假死瞞名,是誰,殺了之前去擒你的女官!」
「徐衍,聽說他在西衙當差,是個煉屍官。」
女孩的脫口而出,令女官反倒詫異了一下。
「果然有西衙的人參合進來,念在說話痛快,我會給你留個全屍,你想怎麼死呢。」
「我說了實話,也難逃一死嗎。」
「當然,你所牽扯的東西,足以滿門抄斬。」
「好吧,我選個死法,那就……淹死好了。」
……
屋子裏安靜得詭異。
院子裏的幾人等了半晌,不見女官出來。
「怎麼回事?大人怎麼還不出來?」
「莫非出了意外,那丫頭奮力反抗?」
「開什麼玩笑,大人什麼修為你們不知道?一個太監的妹妹怎麼反抗有用?」
「大人應該是在拷問,可是時間太長了,咱們去看看。」
兩人先在門外呼喚了兩聲,不見答應於是推門闖了進去。
隨後又是詭異的安靜。
剩下的四人互相看了看,一起衝進屋子。
破舊的小屋在此刻仿佛成了一隻詭異的惡獸,無論多少人,均都有進無出。
緊閉的房門裏,隱約透着殷紅的血光。
那血光繼而澎湃,染紅了窗紙,染紅了飛雪,沿着滿地銀白鋪散開來,直至吞沒了整個知遠縣。
……
「街上怎麼沒人了呢?回來的時候還挺熱鬧的呀,綠娥,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去找我姐姐,去找你哥哥,去見見我們的親人。」
「可是,可是大人……哥哥他讓我遠離皇城!哥哥說生活在知遠縣就好,皇城有些危險,不適合我這種鄉下人。」
「放心啦,我們只是去探親,見一面就走,不會給他們惹麻煩的。」
「我還是有些擔心,怕給哥哥找麻煩。」
「安心啦小玉,有我呢,你就當陪我出趟門好了,路上如果一個人的話,我會無聊的。」
「那……好吧!我陪綠娥去找姐姐,綠娥的姐姐一定很漂亮!」
「當然嘍,她可是大商的第一美人呢。」
雪更大。
兩個小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長路盡頭。
天晴的時候,知遠縣內外一片銀白。
萬物銀裝素裹。
一匹快馬由遠及近,馬上的騎手一身風塵。
歷時兩月多的時間,徐衍終於抵達大商地界,出現在知遠縣外。
遠遠看到縣城,徐衍的心頭隨之溫暖了起來。
人不疲憊,馬也不累,連續兩個多月星夜兼程,耗費的是精神。
如今的徐衍看起來萎靡不振。
好在到家了。
知遠縣的房子不知還漏不漏水。
小玉住得應該還好吧,給她留的銀子足夠修繕房屋了。
帶着一身風塵,徐衍走進縣城。
他打算在知遠縣休整一番,而後取路恆陽關取回煉屍,再趕回皇城。
奇怪,今天的街上怎麼沒人呢。
該不會有廟會,都去猜燈謎了吧。
武大家沒人正常,哥倆早死了,隔壁大爺家怎麼也沒人?
徐衍推開自家院門。
目光微凝。
院子裏的雪很厚,殘留着很多腳印。
腳印大小不一,有不少人在近期來過。
喊了兩聲,不見人影,徐衍走進屋裏。
推開門,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屋子裏空空如也,家具碗筷之類擺放得整整齊齊,被子折得四四方方,共有兩套。
小玉不是自己在住,而是有個同伴。
徐衍瞄了眼被褥與碗筷,即可分析出這裏住着兩個人。
至於小玉與誰同住,他一時猜不出來。
「哪來的血腥味……」
徐衍四處翻找了一通,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廚房的菜刀乾乾淨淨,並未切過肉。
窗外艷陽高照,陽光透過窗紙,投下一地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