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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使難民衝擊官兵營陣,待到官兵營陣被沖亂後,流寇便會趁勢出動死兵營和老營的人馬發起總攻。
憑藉着這一套戰法,流寇這些年可謂是無往不利。
究其原因就在於,官兵就算再怎麼壞還是要點臉的。
即便是將官下令無差別攻擊,但殺多了就算是再冷血的官兵也會心生不忍,只要官兵稍微露出疲軟的架勢,那便是流寇開始正式發起攻擊之時。
不過今天則有些例外,即便是孫可望也沒料到,那些在他看來如同羔羊般的賤民居然炸營了。
當那些難民拼了老命衝到白明志所在方陣前時,對方居然開始後退了,而且他們還可以一邊射擊一邊後撤,始終和他們保持七八十米的距離。
在後世,這種戰術被稱之為放風箏。
按理說,飢兵營里的難民被流寇殺怕之後,很難會升起跟督戰隊對着幹的心思。
即便是被他們督戰隊逼着送死他們也很少有人反抗,原因很簡單,因為成本不一樣。
反抗賊寇的話一般來說是必死無疑,而衝擊官兵的營陣說不定還能活下來,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不反抗的原因。
可今天情況不一樣了。
在死上了盡半的人後,賊寇的督戰隊依舊不依不饒的驅使着他們衝擊官兵營陣,可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衝擊成功的幾率為零。
再加上督戰隊依舊在後面胡亂殺人,如此一來飢兵營里的難民們終於炸營了。
一名督戰隊的流寇剛彎下腰砍死了一名轉身逃跑的難民,還沒等他直起身子,就看到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影抱住了他。
流寇剛想掙扎,不料那名撲過來的難民用盡了力氣死死拽住了他,低下了頭朝着他的耳朵一口咬了下去。
「啊……」
只見這名流寇慘叫了一聲,劇痛之下終於被這名南明從馬上拽了下來。
緊接着,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鄉親們,反正咱們也活不下去了,咱們便跟這些流寇同歸於盡吧!」
「跟他們同歸於盡吧。」
「對,跟這些賊寇同歸於盡吧!」
飢兵營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怒喝聲,若是仔細傾聽的話便能聽出這些聲音里包含了無盡的憤怒、絕望和瘋狂。
既然你們想要我死,那咱們就一起死吧。
一名名難民朝着周圍督戰的流寇撲了過去,一時間上百名督戰的流寇突然發現,原本被他們如同牛羊般驅使的猶如發瘋一般朝他們撲了過來。
大驚失色之下,這些督戰的流寇抽出兵器在難民群里瘋狂的砍殺起來。
「你們這些賤民,反了你們,居然敢反抗?」
「殺了這些賤民!」
只是這些又驚又怒的流寇卻沒先到,這些難民就像瘋一般,他們用手裏的鋤頭、木棍、鐵鍬甚至拳頭、牙齒等一切用得着的東西跟他們拼命。
由於流寇們是分散開在飢兵營里遊走督戰,所以當難民們發難後,這些督戰的流寇這才發現自己四周全是對自己虎視眈眈的難民。
許多流寇就這樣被一擁而上難民拽下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落馬的流寇面對周圍無數如同瘋魔般撲來的難民,縱然是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
短短七八分鐘的功夫,督戰的流寇便死上大半,只有運氣好的十多人匆匆逃回了己方本陣。
這一幕不禁驚呆了流寇,也看呆了陳耀和一眾鄉勇。
誰也沒想到,那些難民竟然會突然反噬,給流寇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
「這些該死的賤民!」
孫可望遙望着前方那些難民,牙齒咬得咯咯響。
這時,一名流寇慌不擇路的打馬跑了過來,他定眼一看,正是被他派去督戰的刀疤子。
此時的刀疤子顯得有些狼狽,不但後面的披風沒了,就連臉上也多了幾道血痕。
他來到孫可望跟前羞愧的低下了頭:「孫爺,是我無能,居然被那些賤民給擺了一道。」
「啪!」
他的話音剛落,就臉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鞭子,一道肉眼可見的紅印立刻腫了起來。
「你這個蠢貨。」
孫可望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一百多老營的弟兄,居然就這麼被你弄沒了,你就是這樣替老子辦事的?」
「孫爺……」
不等刀疤子說完,孫可望又給了他一鞭,「你馬上傳老子的命令,讓死兵營出動,將那些膽敢反抗的賤民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是!」
又挨了一鞭的刀疤子再也不敢多說,捂着臉策馬而去。
「嗚嗚……」
伴隨着一陣號角以及吆喝聲。
兩千多名死兵營賊寇開始動了,他們蜂擁般朝着正朝後方退卻的飢兵營沖了過去。
不同於飢兵營,死兵營已經屬於流寇里的主力了。
死兵營的成份比較複雜,有原朝廷的官兵、自願落草的馬匪、土匪,也有被朝廷通緝的亡命之徒以及從難民里挑選出來的青壯,殺人放火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
「殺……」
一名死兵營的流寇揮舞着一頭鑲嵌了鐵皮和鐵釘的狼牙棒砸到了一名四十來歲的難民頭上,這名難民的腦袋如同一個被打破的西瓜一般啵的爆裂開來,紅色的血液、白色的腦漿飛濺了一地。
「你們這些賤民,去死吧!」
又一名三十來歲的女子被砍掉了半邊脖子,整個人一聲不吭的倒在了血泊里。
雙方剛一接觸,飢兵營便死傷狼藉。
剩下的人尖叫着四處到竄,但這些人又能逃到哪裏去?即便跑得快的人也被早就圍上來的老營人馬追上去殺死。
很快,從戰場上僥倖討回來的近千名飢兵營便被屠戮得一乾二淨。
看着戰場上發生的這一幕,陳耀心裏一陣嘆息。
剛才有那麼一刻,他心裏也產生過下令全體前進將那些難民救下來的衝動,只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決了。
且不說他們能不能來得及救下那些難民,就算能就下來,他們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衝過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流寇圍住然後全軍覆滅。
帶兵打仗,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
不過,現在替那些難民報仇也不晚,看着又朝他們壓過來的流寇,陳耀默默道:「來吧,讓我用鐵與火來消滅這些滅絕人性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