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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三刻。
五艘大船靠近岸邊。
鵝公堡的哨塔上號角聲四起。
柯揚一翻身坐起,帳外嘈雜的腳步,還有呼喊聲,讓他心下一驚。
壞了。
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看來寧王的消息非常準確,不用問就知道,西周軍來了。
抓起甲冑,直接披掛在身上,拎着長槍出了大帳。
鵝公堡內的弓箭手,還有防衛都已就緒,看到這一幕,他慌亂的心,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鵝公堡都尉朱四喜拎着兩柄斧頭,已經來到柯揚身側。
「柯將軍,西周軍果然來了。」
柯揚點點頭。
「探查過有多少人嗎?」
「回稟將軍,敵軍正在下船,粗略估算不少於四千人,堡外的工事裏面,弓箭手陷阱馬坑已經準備妥當。」
說話間,二人已經蹬上一座戰車,這是指揮用的戰車,沒有哨塔高,但坐在上面可以看到下方岸邊的情形。
「熱油燒起來,第一波登陸敵軍殲滅後,射手從側翼登山迂迴。」
朱四喜咧嘴笑了,蹭蹭兩柄斧頭,有些躍躍欲試。
「柯將軍坐鎮,我要上城牆去殺敵了!」
柯揚擺擺手,朱四喜帶着人朝着城頭飛奔而去。
城外烏壓壓的西周軍,朝着鵝公堡撲來,組織嚴密,行動不算快,但是非常英勇,在工事面前,一波波的人被射殺。
不過,後方攻城的西周軍,仿佛毫不在意,繞過袍澤,繼續向前,有幾個身上沒有披着甲冑,整個赤膊上陣,身上背負着沉重的鐵鏈奔跑如飛。
柯揚站起身,借着火光才發現,這些赤膊的敵軍身後是一個碩大的鐵滾子,隨着鐵滾子砸落,工事裏面所過之處,射手被砸倒一片。
後面跟上來的人,直接將砸傷的射手補刀斬殺,如此一來將工事撕開一道口子,更多的西周兵跟着涌過來。
前方那赤膊的西周兵倒下一個,立馬有人補位,絕對不會影響前進的速度。
如此推進,工事裏面的射手遭殃了,射手是為了阻斷敵軍行進速度的,而且是中遠程攻擊,近距離作戰,壓根就不佔優勢。
瞬息之間,前方的射手已經折損了十之八九,而西周軍死傷的數量並沒有很多,也沒有壓制住推進的速度。
柯揚抓着令旗,手心見汗,這些西周兵瘋了,完全是不畏死的架勢,上來就是玩命,這樣的氣勢上就佔了上風。
後面的雲梯攻城器械,已經運過來,最後面有一個撞車竟然也快速的推過來。
柯揚站起身,踩在戰車的座椅上,高高舉起手中的一面旗幟。
「投石機準備,給我砸!狠狠地砸!」
隨着令旗的揮舞,幾個傳令官開始朝着後面的投石機隊伍跑去,片刻巨大的石塊開始在頭頂飛舞。
不過,這東西除非敵方密度大,還無法躲避,不然砸中人的幾率不大。
柯揚舉起第二道令旗,此時他鼻尖上已經都是汗水,甚至在身側的戰車上也有箭矢射入。
「滾油倒下去,城頭防禦,將撞車點燃!」
一道道呼喊,隨着這道命令傳達下去,碩大的油缸被鐵鏈懸吊起來,隨着傾倒,下方一陣陣慘叫傳來。
柯揚鬆了一口氣,隨後舉起第三道令旗。
「將下方的熱油點燃,給本將軍燒,燒死他們!」
火鋪天蓋地的燃燒起來,西周軍的撞車直接後撤,不過車身還有撞木也燃燒起來,那撞木上包裹着鐵皮,如此一點燃鐵皮燒的紅亮亮的。
一些西周軍,抱着一捆捆的東西朝着大門處丟來,很快大門前就堆積如山,隨着油潑下,火勢瞬間增大,整個鵝公堡的大門已經被火勢包圍。
一隊穿着怪異的西周軍撲過來,他們就眼睛的位置留着孔洞,剩下全副武裝,抓着點燃的撞車,朝着鵝公堡的大門撞來。
砰砰砰,隨着一聲聲的撞擊,鵝公堡的大門搖搖欲墜,柯揚心裏暗道壞了。
剛才用油潑、用火燒,城門已經脆弱了,雖然包裹着鐵板,可門栓還有旁邊的梁都是木質的,這會兒火勢壓根沒減,油怎麼燃燒的如此久?
「快,用水潑門,阻止火勢蔓延,去查外面怎麼燒的如此厲害?」
片刻,一個傳令官一臉黑的回來,衣袖已經被燒灼出了大窟窿,單膝跪地朝着柯揚稟報。
「稟報柯將軍,西周軍將油木堆在大門前,借着我們潑油他們點燃了木頭,大門已經燒紅了,看起來馬上就要坍塌。」
柯揚知道,完了。
鵝公堡是守不住了,不過今天就是戰死,這些西周軍也不能放進來,不然別說是他,就是父親也將受到牽連,自己的兒子不過剛剛出生,他們也將難逃罪責。
長槍用力一戳,插在戰車上,翻身上馬。
「傳令下去,一萬精兵在北門攔截,就是戰死也不能讓西周軍進來一個,如有退縮斬立決!」
傳令官四散而去,朱四喜已經衝過來,胸前插着一支箭,血已經染紅了甲冑,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城牆是守不住了,柯將軍請後退,指揮一萬精兵抵擋,我帶人在鵝公堡死戰。」
如此一說,幾個副將全都圍過來,大家都知道柯揚的身份,這個柯家三子,是柯旭東總兵最得意的兒子,也承載着柯家的未來。
朱四喜一揮手,幾個副將已經撲上來,將柯揚拽着朝北門跑,一萬精兵是無法駐紮在鵝公堡內的。
西周兵干如此大舉進攻,也是因為探查過這裏的駐軍情況,估計也沒想到今夜突然增派了一萬精兵,不然如此懟子的戰術,鹿王也承擔不起。
北門關閉,朱四喜掰斷胸前的箭矢,舉起斧頭雙眼赤紅。
「身後是大唐的土地,我們的妻兒老小都在那裏等着我們守護,不能讓這些西周的南蠻子進來,是爺們就跟着我沖,殺死一個不賠,殺死兩個賺一個,殺!」
「殺!
殺!
殺!」
一聲聲呼喊震徹鵝公堡,隨着哐當一聲巨響,城門塌了,隨着撞車衝進來,火星四濺,油缸、糧草車、草料甚至大帳,能燃燒的頃刻間都點燃了。
朱四喜拎着雙斧,呼喊着朝西周軍撲去,左右開弓,身側四五個人被砍倒,他旁邊的副將,也都瘋了一樣衝上去。
肉搏是戰場上最殘酷的一面,這時候也沒有辦法排兵佈陣,沒有什麼章法,全都是靠着本能在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