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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難得有一個艷陽天氣。
刺眼的朝陽撥開紗巾般的雲霧,像是給銀裝素裹的大地渡上一層金色,在雪地上反射出一大片金光。
屋檐下的冰棍也在金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經久不息的寒風終於在今天休息了片刻,黃土高原像是迎來了暴風雪過後的寧靜一般,安逸而靜謐。
王滿銀將堂屋大門用力推開,深深吸一口氣,鼻腔里頓時充斥着新鮮的冷空氣,令他精神一振。
「爸爸,雪人的腦袋沒有了。」松川從他的胯下鑽過去,指着院子說道。
王滿銀一看,最小的兩個雪人腦袋似乎被風吹下來了,在地面砸成個扁腦袋。
「沒關係,等會兒爸爸重新給它做個腦袋。」
蘭花拿着一件綠色軍大衣披在他身上,「孩子都知道多穿點兒,你就這麼穿着件線衣跑出來?」
王滿銀不在意的笑笑,將靴子穿上,然後把三輪車給推了出來。
「爸爸,我們要出去嗎?」松澤眼睛一亮,立馬高興的大呼小叫。
王滿銀回道:「不是我們要出去,是我要出去。」
「喔,又可以出去玩咯。!」松澤松川像是沒理解到他的意思,繼續高興的在院子裏亂跑。
三輪車很乾淨,王滿銀檢查了一下輪胎還有沒有氣,又把鏈條給扭緊了一點兒。
「蘭花,家裏還缺啥不,等會兒我在縣城順便買回來。」
少安約他今天去縣城大採購,把結婚用的東西全給買回來。
蘭花想了想,搖搖頭,「家裏啥都不缺,你看着辦吧,想買點兒啥就買點兒啥。」
沒過一會兒,少安和瀾葉騎着自行車來到他們的院子。
「瀾葉,你也要去啊。」蘭花拉着她的手說道。
瀾葉嗯了一聲,紅着臉道:「我爸說婚姻大事,自己也得出力,不能啥都讓少安哥去干。」
蘭花笑了笑,「對了,你們兩結婚穿的新衣裳我都給你們做好了,拿給你們看看。」
「真的?」
瀾葉高興的跳了跳,跟着蘭花來到窯洞裏。
蘭花拿出了兩件厚棉外套,一件是棗紅色,一件藏青色,款式都是相同的,料子自然也是最好的。
衣服上面用金線繡了一對鴛鴦,看上去大氣高貴,各處細節也設計的很到位,花紋自然,給人一種工藝品的感覺。
瀾葉喜愛的摸着手裏的衣裳,忍不住將自己身上的碎花棉襖脫掉,直接將新衣裳換了上去。
站在全身鏡前,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感覺與平時好像很很大的不同,少安見了也是眼前一亮。
「蘭花姐,你的手藝也太好了吧,我簡直喜歡的不得了。」瀾葉細聲道,轉圈欣賞着自己。
蘭花溫聲道:「喜歡就好,褲子我都給你們買好了,都是黑色的的確良,你們到時候在裏面穿上秋褲就行了。」
「鞋子穿皮鞋,吶,這是你們姐夫親自去挑的呢,他說外面大城市的人都這麼穿。」
少安的皮鞋是棕色尖頭皮鞋,瀾葉的則是黑色,有三厘米的腳跟,這還是王滿銀托金俊海從黃原帶回來的,原西縣城根本就沒得賣。
「這,蘭花姐,我和少安哥結婚,讓你們還花了不少錢,這褲子和鞋不便宜吧,要不我們還是把錢補給你。」瀾葉不好意思的說道。
少安不在意道:「瀾葉,你就別和我姐夫他兩推辭了,等會兒他們又得不高興。」
蘭花:「就是,還是少安懂我們,你收下我們才高興嘞,兩條褲子也不值什麼錢。」
瀾葉不舍的將身上的新衣裳換下來,重新用木衣架掛好,「蘭花姐,等我從縣城回來再拿。」
蘭花輕輕點頭,轉頭問少安要不要試一下衣服,要是不合適的話,正好有時間再給改改。
「我姐做的肯定合適。」
少安嬉皮笑臉說了一句,但還是將身上的軍大衣脫掉,換上了藏青色的衣裳。
新衣裳很能襯托出少安的精神氣,本來就昂揚向上的精神,此刻更是顯得陽光自信,一雙虎目炯炯有神。
和瀾葉站在一起,一個溫瀾如玉,一個陽剛威猛,相得益彰,如同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滿銀不由有些羨慕了,他和蘭花結婚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衣裳穿,更別提大操大辦的酒席了。
「好看的很嘞。」少安滿意的說了一句,將衣服小心脫下,和瀾葉的衣裳掛在一起。
「對了少安,你和瀾葉還差啥東西不,我實在是想不到你們結婚送啥東西。」蘭花順嘴問了一句。
少安撓撓後腦勺,「姐,你做的這衣裳,還有這褲子皮鞋就夠多了,這就是最好的新婚禮品,其他的再不敢買了。」
瀾葉點頭,「就是,蘭花姐,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們不講究這些,就這兩件衣裳,我們就喜歡的不得了。」
蘭花無奈的擺擺手,「算了,問你們也是白問,我還是和滿銀自己想吧。」
少安知道自家老姐的固執,也不多說,反正姐夫的家底這麼厚實,一點兒新婚禮品,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等等。」
蘭花叫住他們,從煤爐子的鐵鍋里拿出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今天早上剛包的,白菜豬肉餡,你們帶着在路上吃。」、
少安伸手接過去,給瀾葉遞過去一個,然後自己直接往嘴裏塞了個半個。
「唔,好燙,好香,好吃.姐,那我們就走了啊。」
少安一邊吃,一邊走出窯洞,騎上自行車,嘴裏叼着包子,雙腳一蹬,自行車就朝院子外面駛去,瀾葉連忙騎着自行車跟上他。
「爸爸,我們也要出去玩兒。」
松川松澤見王滿銀揮了揮手,連忙大聲喊道,邁着兩條小短腿就要朝三輪車跑去。
蘭花趕緊把他們抱起來,安慰道:「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們和爸爸做拜拜。」
「不要,我們也要出去玩兒!」
「拜拜!」
王滿銀連忙揮手,不顧哭鬧的兩個兒子,雙腳用力一蹬,騎着三輪車飛速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