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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安靜。
秦落衡並不催。
他就安靜的坐在台上,目光澄澈的望着下方眾人,隔了好一陣後,終於有人按耐不住,開口應允下來。
其他士子見狀,也只能應和道:「自當如此。」
秦落衡起身,朝下方士人行了一禮,緩緩道:「既然諸位肯允,那在下便信以為真了。」
「對這次盛會,我亦有自己感悟。」
「正如前面所講,亂世時,百家孕育而生,當時百家所爭的是為政,現在天下已經一統,自然要從『為政』轉化到『治國』。」
「百家議為政,大秦議治國。」
「兩者並無高下之分,只是順應時勢而已。」
「華夏之名由來已久,」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唐堯虞舜夏商周,加上現在的秦,華夏這塊大地上,存在過太多的朝代,讓人神往,亦讓人心懷感念,華夏存世已數千年,治理之道也由來已久。」
「然......」
「大秦的情況卻尤為複雜。」
「因何?」
「因為大秦跟前面所有的朝代不同。」
「唐堯虞舜已難考究,夏商周三代雖貴為天下共主,實則並沒實領天下,而大秦卻是與它們都不同,大秦真正實現了天下歸一。」
「我知道你們中不少人都反秦,甚至是恨秦入骨。」
「你們中有不少人的族人,朋友,或都有命喪大秦之手,我從來沒想過感懷你們,國讎家恨,豈是寥寥數語,便能抹平傷痕、就能冰釋前嫌的?」
「我知道這點,朝廷也十分的清楚,你們同樣心知肚明。」
「但朝廷依舊召開了這次盛會。」
「朝廷難道真的不知你們的心思,不知你們的反意,不清楚你們只會選擇從中作梗,並不會真的想出謀劃策?」
「知道!」
「但朝廷並不在乎。」
「大秦作為天下之主,在意的只有天下眾生。」
「華夏已經亂了太久了。」
「亟需一場大治!」
「爾等是從大秦各地趕赴而來,這一路走來,應該有所察覺,天下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天下變了!!!」
「你們在座中,有出身諸子百家,有出身貴族豪門,也有來自地方豪強,也有出身寒門的,你們中不少人依舊有着期許,幻想着有朝一日,天下生變,各地烽火重燃,群雄逐鹿之下,大秦覆滅,進而讓天下重歸三代王道。」
「我對此只有一句肯定的話。」
「不可能了!」
「就算大秦覆滅,天下陷入分裂,但也註定不會長久,想繼續裂土而治,讓天下重新歸服夏商周三代的分邦自治,已註定不可能了。」
「秦一統天下那一刻起。」
「那條路便斷了!」
「秦一統之前,天下困頓,禮樂崩壞,從而有力百家問世,在那個大變革大動盪時期,諸子遊歷天下,著書立說,闡述各種隨行總結出來的思想和政治主張,就在這一場場高談闊論,互相詰難之下。」
「百家達成了一個共同的主張。」
「大一統!」
「這甚至不止是百家學子的主張,更是天下萬民的主張,天下紛爭太久了,民眾早已厭倦了戰爭,只想天下重歸太平,民眾渴望太平!」
「所以天下諸侯開始求變。」
「紛紛變法。」
「進而開始了大規模的吞併。」
「在這場大世之爭下,大秦成了最後的贏家,成功一統了天下,也建立了普天下第一個大一統王朝。」
「這一點毋庸置疑。」
「就憑大一統三字,大秦就註定名垂千古。」
「無論日後秦亡,亦或者亘古長存,在華夏這塊大地上,大一統也將註定成為天下主流。」
「甚至是唯一!」
「你們一路走來,應該有所感悟吧。」
秦落衡頓了一下。
舉目看向了下方的士人。
眾人目光閃動。
他們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何以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敢妄下斷言而已。
甚至於。
他們是心存幻想的。
天下分邦自治,行三代王道,垂拱而撫萬邦。
天下分治,無疑將多出很多入仕機會,他們也能躋身於君侯高爵之列。
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
大一統。
的確是民心所向。
他們一路走來,對此感觸極深。
場內士子全都緘默。
場外。
卻是有人沒聽明白,不解道:「敢問秦博士,何為大一統?」
秦落衡道:
「天下執一!」
「令萬物無不一一皆奉之以為始,故言大一統也!」
這人又道:
「秦是大一統?夏商周難道不是?」
秦落衡長身而立。
淡淡道:
「三代以來,華夏大地畛域阻隔,關卡林立,道各設限,幣各為制,河渠川防以鄰為壑,輒於外患競相移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大家文字不同,語言不同,生活習慣不同,傳統信仰也不同。」
「所以天下一直四分五裂,各國勢力割據,動不動就打仗,而且一打就是整整數百年。」
「大秦一統天下不過五載。」
「現天下,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行同倫、地同域。」
「這就是大一統。」
「大秦這些年,的確施行了不少『暴政』。」
「但這些政策真的是暴政嗎?」
「我不這麼認為。」
「這些年,大秦廣修直道、馳道,興修各種水利,疏浚各地川防,原本各地的畛域阻隔,關卡林立的現狀,已經被朝廷徹底打破,現在的天下已經漸漸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大秦推行這些政策,就是要消除這些隔閡,沒有國界的劃分,沒有語言的誤解,人們可以從容的生活在這片大地上,不用擔心會面臨戰事,也不用再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生活。」
「你們不少人認為大秦好戰。」
「眼下大秦北伐匈奴,你們恐怕是惡語連連。」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