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表情微微一變，卻是沒有拒絕門德斯小姐的親熱舉動。

    「領帶歪了。」門德斯小姐微笑着，幫助方覺整理了一下領帶，然後從方小語手中接過了方覺的手錶，幫他戴上，「手錶都亂扔，小心丟了。」

    這是方覺出門的時候落在家裏了，沒想到方小語給帶來了。

    眾人聽不懂門德斯小姐說的什麼，但是，方小語接下來的話大家聽得明白。

    「是啊，老哥，一百多萬的手錶就亂扔。」方小語說道。

    ……

    手錶？

    一百多萬？

    眾人都驚呆了。

    「不知道從哪個地攤撿的。」方覺堂哥方五環嘲諷說道。

    「閉嘴。」小伯卻是表情一僵硬，似乎是第一次認識方覺一般，看了自家侄子一眼，「我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

    說着就拉着兒子老婆走開了。

    「老方，你幹什麼，還沒有給答覆呢。」小伯母嚷嚷着。

    「閉嘴。」小伯低聲說，「那手錶我認識。」

    「真一百多萬？」

    「具體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李處長那裏見過這個牌子，李處長當成寶貝一樣。」

    李處長就是他的那個老戰友。

    「不會是仿的吧。」表哥悶悶說道，他就不信，或者是他不願意相信，他一向看不起的方覺會發達。

    「假不了。」小伯搖搖頭，嘆口氣，沒再說話。

    虧了啊，自己一直以擅長投資自詡，卻錯過了投資自家這個侄子，他卻是不知道，什麼都想着投資，計算着得失，失了親情味道。

    ……

    經過這麼一鬧，方覺的手錶價值一百多萬的事情，就傳開了，親戚們都很震驚，看向方覺的眼神更加熱切了，都是羨慕感嘆，要說嫉妒的情緒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但是，都沒有什麼壞心思，方覺一家發達了，他們更多的會開心，都是親戚，而且方覺一家的為人他們清楚，他們過得好了，大家不說多沾光，但是，總歸是好事，也有面子。

    「下次別亂說了。」方覺小聲對方小語說，這牛皮吹出去了，要是被人認出來這手錶沒那麼值錢，就丟面了。

    「哪有亂說，馬麗娜說的，一百多萬真真的。」方小語擠擠眼，「老哥你也是的，這麼貴的手錶亂扔。」

    方覺直接愣住了，雖然不知道門德斯小姐家裏是做什麼的，但是，他看得出來門德斯小姐家境優渥，門德斯小姐說是一百多萬，那就是真的。

    一百多萬的手錶？

    方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這就是帕帕小姐說的一天的零花錢？

    果然，有錢人的世界……

    然後，方覺又想，帕帕小姐送他這麼貴重的禮物……

    頭大啊。

    「剛才我配合的怎麼樣？」門德斯小姐在他耳邊呵氣，說。

    吹得方覺耳朵痒痒的，女孩身上淡淡是香水味，讓方覺更加心亂。

    「挺好的，謝謝你，馬麗娜。」方覺不着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引得門德斯小姐一個白眼，又突然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就去找方小語了。

    方小語卻是在嘀嘀咕咕的，『完蛋了，怎麼給帕帕姐姐交代。』

    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小間諜，但是，救場如救火，這能怪她嗎？

    ……

    儘管有小伯一家造成的不愉快的插曲，但是，總體而言，這次宴會還是不錯的。

    方覺媽媽從來沒有覺得像是今天這麼揚眉吐氣。

    方覺爸爸那被生活重壓壓的有些佝僂的身子，今天也竭力的去挺直，他要告訴所有人，他方二毛家裏起來了，他方二毛的兒子，出息了！

    爸爸媽媽的揚眉吐氣，就是方覺最大的驕傲。

    方覺爸爸喝高了，回到家發酒瘋，抓着兒子的手說，「老弟，老哥心裏難受！我對不起糰子！」

    「爸，你喝高了。」

    「我沒醉。老弟，老哥給你說，我心裏苦哇，我難受哇，我對不起我家糰子，老哥我沒用，我拖累了我家糰子！」

    「爸！」方覺鼻頭髮酸，咬着牙，喊道。

    「老弟，我難受啊，我對不住我家糰子啊，我家糰子，是狀元，考上了清華，我家糰子，我的兒啊，爹對不住你啊，你是哥哥啊，你是老大啊，爹聽你只有說夢話才說想繼續上學，爹看你偷偷哭，爹難受啊，啊啊啊。」方覺爸爸嚎啕大哭，哭的稀里嘩啦的。

    老實人，老實老男人，哭起來，讓人聽了心發慌。

    方覺坐在地上，看着嚎啕的爸爸，他無聲的坐在那裏，淚水再也止不住，無聲的流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失去了多麼寶貴的東西。

    ……

    在屋子裏，方小語早就哭的稀里嘩啦的了，一直以來，每次見到哥哥，方覺都是微笑着，一臉自信的笑容，好像從來都是那麼樂觀，她想起自己高興的向老哥描述自己的大學生活，現在想來，自己是在哥哥的心窩裏插刀子啊，自己太不懂事了，哥什麼都不說，一直都是微笑着，那不是因為他不在乎，是因為他是真的男子漢，不能哭，只能咬牙扛起整個家！

    門德斯小姐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這一切，她只能安慰方小語，後來從方小語的斷斷續續的訴說中了解了這一切，女孩看向方覺，看到方覺拿着一件毛毯鋪在已經在沙發上睡着的爸爸身上，自己一個人走在院子裏，看着皎潔的月色發呆，她突然感覺心中難受。

    方覺媽媽去方覺阿姨家了，回來後，看到女兒哭紅了眼睛，就問怎麼了。

    這死老頭子！

    方覺媽媽罵了句，然後卻是嘆了一口氣，走到沙發那裏，幫老伴兒蓋好要掉下來的毛毯。

    「糰子，你沒事吧。」方覺媽媽問。

    「媽，我沒事。」方覺微笑着。

    「你和彤彤還有聯繫嗎？」方覺媽媽小聲問，生怕刺激到兒子。

    方覺露出驚訝的表情，搖搖頭，「大二我離開學校後就沒有聯繫了，你怎麼突然提起她？你不提，我都忘記她什麼樣子了。」

    方覺媽媽看了兒子一眼，上去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卻是終於什麼都沒有說，嘆口氣，離開了。

    方覺抬頭看了看夜空，鄉下的星空很美麗。

    離開校園，一晃六年了，真快。

    一次車禍，一個肇事逃逸者，改變了一切，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須臾期。

    自己，現在，也挺好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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