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鉅子

第四五零章 一齣好戲(國慶七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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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蜃樓的問題上,墨家與公輸家的信息從來都不對稱。

    公輸家知道墨家有一種小型的飛天機關,公輸家知道這種機關收在霸下,公輸家還知道霸下正停在南麓山腰的機關公坊,拆解得七零八落。

    所以乍一看到蜃樓,他們的下意識反應便是蜃樓起於南麓,於不咸山腰扶搖而上,穿過雲海,高懸天際。

    它大概飛了有三百餘丈高,投影的位置與北岸相隔一座天池,半座大山,大約是二三十里。

    如此高度,如此距離,蜃樓的輪廓、色彩居然依舊清晰可辨,就連懸綢上複雜的周篆也是一目了然……

    他們開始想像二三十里外能夠辨析的字跡該是多大,繼而通過字跡估算一整幅懸綢的大小,再然後是懸綢上看似小小的竹簍,以及竹簍上純白、圓潤的水滴狀氣球……

    最終的答案讓他們震驚不已。李恪口中那個小小的,僅能乘坐兩人的竹簍大概不會比螭龍的底船小上太多,而提起竹簍的氣球怕是得高過百丈……

    也就是說,蜃樓的大小竟與螭龍相去無幾!

    墨家造出了螭龍!

    不依靠公輸家,不依靠不咸山天作的飛艇基地,墨家依舊造出了螭龍,而且還讓它真正飛了起來!

    北岸徹底陷入了瘋狂,可真相卻只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

    雲海之上,青天,朗日。

    一艘大大的木筏正以鬼祟之姿歡快地遊蕩在天池正心,忽而左,忽而右,忽而半筏翹起,忽而進退不得。

    木筏艱難地維持着自身的穩定,它的筏尾連着繩,繩的另一端繃緊了扯在天上,拽住飄蕩在半空的蜃樓。

    這便是身在北岸,卻得以看到蜃樓懸天的全部真相。

    一齣好戲。

    策劃,李恪。導演,徐非臣。領銜主演是柴武和蜃樓。幕後特效則是古臨所指揮的木筏,以及木筏上往來忙碌的少年營畢業生們。

    「迎風!轉右!」

    看到竹簍里的柴武揚出紅綢,紅綢飄飄蕩向左方,古臨滿臉冷汗,嘶聲而叫。

    隨着他的喊叫,筏上的少年們飛奔向筏尾,蹲身,拽緊。

    山風略晚於半空的罡風,木筏才堪調過方向,微風便從正面拂上了眾人的臉,也在平靜無波的天池表面盪起層層疊疊的皺紋。

    這只是開始……

    微弱的山風越向上便越急,三十丈高處的蜃樓順風向北,牽引的繩索猛地拽緊!

    急行的木筏猛停下來,眾人的身體隨之前傾!

    僵持!

    南舟不能南,北球不得北,雙方憑着一根粗繩僵在一處,木筏的尾端緩緩升起。

    古臨滿頭冷汗:「添炭!添炭!螺旋槳調檔!前進四!」

    少年們半蹲着鬆開扶手,用劍剁開捆在木筏上的炭箱,手忙腳亂把散碎的炭木倒進鍋爐。

    猛火灼燒,水汽沸騰,霸下的副爐經過兩缸壓縮,向着尾部的螺旋槳送出增壓的蒸汽,螺旋槳以更快的速度旋轉起來,翻打水花,揚起白波,木筏終於勝過罡風,拖着蜃樓緩緩向南!

    然後,風停了,浪靜了,木筏的速度陡然提升,筏上的少年全無準備,哐啷啷摔了一地。

    古臨的眉角撞在側舷,滿面鮮血卻連擦也顧不上:「轉向!減速!正東航行!」


    把自己五花大綁在舵杆處的少年穩穩應了一聲嗨,拉舵轉向,木筏折轉!

    古臨瞥了眼天池上若隱若現的浮標,確定木筏沒有行遠,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浮標象徵着北岸的視距線,是李恪泛舟池上時一枚枚種在池裏的。他們的任務是扮演自半山腰起飛,漂浮於山南的超級蜃樓,所以木筏絕對不能超過這條線,可偏又不能太遠。

    子曰,唯女子與浮標難養也,近則露餡,遠則看不清……

    古臨覺得心很累。

    計時的線香焚到末尾,意味着柴武的燃料行將用盡,古臨指使木筏轉舵,筏尾的螺旋槳便打着水花,推着木筏突突突駛往南岸。

    天上的柴武見着南去的水線,也忙裹緊鶴氅,開始控制蜃樓下降。

    於是在北岸人的視野里,漂浮天際足有半晌的蜃樓緩緩下沉,不一會就消失在山水之間。

    觀眾的心裏不由生出悵然若失的感覺。

    公輸家百年的迷夢真的成了,可是他們尚未看夠,蜃樓卻又消失了,就如真正的蜃樓那般……

    他們顧盼嘆息,卻不知南岸之上,有一群少年哼哧哼哧拽着繩子,正努力把在冰水裏撲騰的柴武和泡透了水的蜃樓拖回岸來。

    ……

    公輸落座。

    宗祠正堂,薰香繚繞,李恪低垂着眼帘,在子墨子與公輸子的牌位前端正跽坐。

    今日的他不同於往。自公輸落座,堂下的眾人便發現,李恪的身上逸散着一種銳利。貴也,銳也,就如他腰間那柄華貴當城的七星龍淵突然出鞘,凌冽的劍氣肆溢而出!

    這劍氣……究竟會斬往哪裏?

    李恪出劍了。

    「先跟大夥通報三件事。」

    他用平靜的語調說着毫無修飾的言辭,就像是友人的閒談,可聽在眾人耳中,分明卻是最嚴正的命令。

    「其一,十一月初八是好日子,不咸公輸共九十七人,包括我的嫡妻瑾兒將一同歸入墨家,從此天下再無公輸道統,公輸與墨,皆稱墨家。此事交由葛嬰去操持,公輸三子當盡力輔之。」

    公輸嵐皺了皺眉,剛要反駁,古公猛然回頭,老眼中全是凌厲的誡訓。

    沒有人反對。

    李恪面無表情地掃過眾人,輕聲問道:「公輸入墨,此事有疑議麼?」

    眾人齊言:「全憑鉅子決斷!」

    「那麼便說第二件事。其二,墨家要回中原去,而不咸山深入蠻荒,四面皆是夷狄野人,故機關之物不可留。公輸入墨之後,六十日內拆毀全部機關器物,一件不留。」

    公輸嵐咬着牙,再不顧古公的阻攔:「鉅子,螭龍也要拆毀麼?」

    「是。」

    「可螭龍是公輸子與子墨子的遺聖,兩家已為此努力了百年……」

    「你見過蜃樓了。」李恪淡淡打斷,聲調不高不低,「我不問你蜃樓與螭龍孰優,因為公輸從未讓螭龍飛起來,根本無從去判斷優劣。我只問你,你可知蜃樓價幾何?」

    公輸嵐愣了愣:「價?」

    「世間萬物皆有價,當年螭龍初建,以周室之威,天下供養,其價連城。那麼,蜃樓價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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