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印刷廠看過宣傳手冊的排版，再把插圖加上，天色便已經接近傍晚。

    從印刷廠出來，肖冰低着頭說：「鍾大哥，要不到我家吃過晚飯再走吧？」

    鍾毅本就想順便拜訪一下肖家，當下欣然應道：「好啊，那我可就打擾了。」

    「打擾什麼呀，就一頓飯而已。」肖冰嫣然一笑，當即牽着虎頭小手在前領路。

    一路上不斷遇到熟人，肖冰便不斷的喊這個大娘，那個大伯，更或者阿太之類，看得出來肖冰在鎮上很招人喜歡。

    其間，難免有人暗中對鍾毅品頭論足。

    顯然，這些人都把鍾毅當成肖家的新姑爺了。

    鍾毅在市里威風八面，但石鎮上卻沒人認識他。

    很快，三個人便來到了鎮西頭的一棟白牆大院前。

    肖家是鄞縣首富，宅院自然是極大，人口也不少。

    看到大小姐帶着一個年輕男子回來，肖家的傭人、老媽子也以為是新姑爺上門，紛紛上前來見禮，口稱姑爺。

    肖冰卻也不解釋，只是笑盈盈看着。

    鍾毅略感到尷尬，卻也懶得去解釋，因為幾個傭人老媽子誤會他改變不了什麼。

    但是面對肖咸恩，也就是肖冰父親，鍾毅就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如若不然，將來指不定惹出什麼亂子來。

    ……

    「肖二爺！」在客廳里見到肖咸恩，鍾毅微微一揖。

    肖咸恩大約四十歲出頭，梳頭分頭，穿一身中山裝，看上去很年輕。

    從肖咸恩的穿着，就知道他是一個開明的知識分子，要不然也不會送肖冰去讀大學，也培養不出像肖冰這樣的閨女。

    憑心而論，肖冰跟那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可不太一樣。

    聽到鍾毅的稱呼，肖咸恩的眉頭便微微一蹙，問道：「你叫我什麼？」

    鍾毅便再次一揖，說道：「肖二爺！」

    這個稱呼有講究，鍾毅如果以肖冰朋友的身份拜見，那他就是晚輩，就要口稱叔伯，可現在鍾毅口稱肖二爺，那就屬於公事場上的正式稱呼了。

    肖咸恩立刻回頭看一眼自己的閨女，肖冰眸子裏微微露出一絲黯然。

    再轉過臉，肖咸恩面對鍾毅時就已經沒有了好臉色，隨意一揖應道：「原來是鍾市長光臨寒舍，幸會。」

    鎮上的那些個愚夫愚婦不認得鍾毅，肖咸恩卻認得。

    鍾毅才剛到鄞江的第一天，肖咸恩就已經認識他了，因為那天他也在陳公館吃酒席，他們肖家雖是鄞縣首戶，但是跟陳金木這樣的地頭蛇顯然還是沒辦法硬剛的，所以那天只能捏着鼻子去吃席，然後目睹了鍾毅的風采。

    在此這前，肖咸恩對鍾毅還挺欣賞，覺得這個年輕的市長挺有魄力的，一來就剷除了陳金木這地頭蛇，還把鄞江的黑惡勢力連根拔起。

    但是現在，肖感恩對鍾毅卻再無一絲好感。

    鍾毅能感受到肖咸恩語氣中的疏離，頓時無言以對。

    還是肖冰打圓場道：「爸，鍾大哥是過來查看宣傳手冊的印刷事宜的。」

    「這事，還請鍾市長放心。」肖咸恩道，「我們肖家，向來以誠信為本，既然答應市府兩天之內印好，就一定會印好的。」

    鍾毅道：「對肖家的誠信，我深信不疑。」

    肖咸恩點了點頭，又說道：「天色已晚，老朽就不留鍾市長了，冰兒，你替為父送一下鍾市長。」

    鍾毅便更感尷尬，原本是來蹭晚飯的，結果卻被下了逐客令。

    「爸！」肖冰也感到過意不去，嬌嗔道，「就不能讓鍾大哥吃了飯再走？」

    肖咸恩卻不由分說端起茶杯，以淡淡的卻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送客！」

    鍾毅便再也沒臉留下，趕緊起身告辭。

    送走鍾毅，肖冰一回到客廳就埋怨道：「爸，你怎麼能這樣對待鍾大哥？」

    「傻丫頭。」肖咸恩憐愛的看了肖冰一眼，道，「爸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肖冰嗔道，「真要是為了我，你現在就去把鍾大哥請回來吃飯。」

    「這不行。」肖咸恩搖搖頭說，「我非但不會請他回來吃飯，而且咱們鄞縣肖家永遠都不會請他來登門，還有你，也不許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為什麼？」肖冰跺腳不依道，「我偏不，我就不！」

    肖咸恩只搖頭嘆息，心下卻暗忖道，傻丫頭呀，你爸可是過來人，還能看不出來你心裏已經喜歡上這個姓鐘的？

    但是姓鐘的馬上就要完婚了！

    我鄞縣肖家的閨女，又豈能給人當姨太太？

    所以，趁現在你陷得還不深，趕緊忘掉他！

    ……

    在回市政府的路上。

    楊封一邊開車一邊問鍾毅道：「市長，你咋沒在肖家吃飯？」

    鍾毅心裏正煩着呢，當下沒好氣的道：「我為什麼要在肖家吃飯？」

    楊封倒也不怕鍾毅，吃吃的低聲笑道：「你說你飯都沒吃就走了，肖隊長她的心裏該有多失望呀？」

    鍾毅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我可沒胡說。」楊封嘿嘿笑道，「肖隊長的心思，誰看不出來？」

    鍾毅便懶得再理會楊封，只是悵然若失的望着窗外，眼前卻不可遏止的跳出肖冰的如花嬌靨，不過一會又換成了張滿怡的俏臉。

    楊封便又說道：「市長，這事你有什麼好發愁的？」

    稍稍停頓了下，又說道：「滿怡小姐喜歡你，肖隊長她也喜歡你，你就把她們兩個一併娶回家得嘞，我可是聽人說，孫長官就有兩房姨太太。」

    楊封口中的孫長官，就是新三十八師的師長孫立人。

    這其實是胡說，孫立人只有一個髮妻，一個姨太太。

    但是鍾毅懶得跟楊封說，因為這個渾人根本不知道妻與妾的差別。

    說實話，這時代的**高級將領娶姨太太並不新鮮，像川軍軍閥楊森還有魯軍軍閥張宗昌，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個姨太太，張宗昌甚至還得了三不知將軍的綽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有多少兵，有多少個姨太太。

    但鍾毅跟他們終究不同，肖冰也絕不可能當姨太太。

    鍾毅真要是敢上門提親，鄞縣肖家絕對會跟他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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