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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黑暗的深峽之間穿行,離開灰白枯萎的林地之後他們並沒有踏上南諾格尼絲公會開闢出的大道,而是走上了另一條路——溯着礦工們的記憶,一路深入更深層的地下——松脂的火把只能在幽深中照亮一小片灰濛濛的區域,天藍說照明水晶的光芒好像冷徹骨髓一樣,叫她上下牙直打顫,眾人也頗有同感,因此一反常態地使用了明火照明,仿佛這樣才可以些許驅散陰森的寒意。
晃動的火光在黑暗中前進,讓眾人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之上留下一道道墨痕,高聳的岩壁像是有人工鑿琢的痕跡,但光滑的斷面其實不過是某種地質運動下自然的產物,岩石表面沉如玄冰,猶如一面鏡子,可鑑人影。那些晃動的影子有些時候像與他們相背而行,產生了自己的意志,但仔細看去,不過是岩石不平的表面讓影子產生的扭曲而已。
地面瀰漫着一層薄薄的灰霧,仿佛時光的塵埃,在古老的歲月中從未化開過。人在地質的年層之中不經意地行走,在自然的偉力之間顯得愈發渺小,猶如巨人足下的一粒渺沙。他們仿佛聽到了巨人的脈搏聲,一呼一吸之間,嗚咽悠長地從黑暗之中傳來。但那不過是穿過地下裂層之間的風,那些風口與山脈外部相連,終年喧囂,並蝕刻出這個冰川之下的世界。
那風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雖然知道原理,但還是把天藍嚇得夠嗆。她鼓起勇氣,小聲自我安慰道:「這也沒什麼好怕的吧……」
但沒人回她話,只反而讓她自己更緊張了。
雖然已經決定要離開,但方鴴還是打算進行最後一次深入地底的冒險。不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是為了去礦工們所描述的那個地方看看——不見到那些穆恩亞里特描述之中『具有黑暗氣息之人』留下的蛛絲馬跡,他們始終有些放心不下。
當然同時,這也是為了給樹人們一個交代。
凡事有始須有終,這是方鴴的想法——在量力而為的前提下。
但黑暗與未知的確令人不安,連唐馨都顯得有點緊張,把自己的法杖握得發緊。她不由看了看前面那道背影,想和小時候一起去鬼屋一樣,靠近自己表哥一些,可視角餘光又看到了一旁的希爾薇德與女僕小姐,又躊蹴起來。
希爾薇德心有所感,回過頭來,看了看她,對她微微一笑,用手拉了一旁謝絲塔一下,為她讓出一個身位來。唐馨楞了一下,但低下頭咬了一下牙,決心假裝沒看到。而艦務官小姐笑了一下,乾脆停了下來,自然將她牽了過來說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糖糖。」
這下唐馨也繃不住了,只好軟下來點了點頭。方鴴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的表妹,好像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問道:「糖糖,你怕嗎?」
唐馨有意哼了一聲,但到了鼻子變成了軟弱的『嗯』的一聲,她不敢與自己表哥目光對視,聲音細得好像蚊子叫一樣。
方鴴自信滿滿:「別擔心,你靠近我一些,就像那時候一樣。」
唐馨心想你是個傻子,但輕輕點了點頭。
希爾薇德笑着握着她的手,小聲與她說着悄悄話。但唐馨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着。
天藍在後面看着可羨慕死了,但她眼珠子一轉,跑回去拉着姬塔的手,也不管後者是不是樂意。好在我們的博物學者小姐性子軟軟的,只瞪了她一眼,便由她去了。
帕克遠遠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裏面又想起了伊斯塔尼亞的事情,但過了一會兒,又化作了某個美麗的帕帕拉爾人少女,坐在明媚的林地之中。大貓人在一旁盯着這傢伙,搖了搖頭。
帕帕拉爾人的春天,大約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綠草如茵,林歌環繞之間——遠在一個夢境之中。獅人心想,前景堪憂。
沿着礦工們所描述最後一次見到那些人的地方,他們繼續一路深入地下,但地底深處已經變得愈發難以前行與寒冷徹骨起來。更在進入這道峽谷之前,那裏數不清的岔口差一點就讓眾人心生退意。
不過方鴴還是決定再向前一段距離,雖然他也不敢確定這一定就是對方走過的路,甚至那些人究竟在這下面幹了什麼,他們也不得而知。可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他不希望之前浪費的時間白費了。
當然如果還是沒有任何發現,他們便原路返回。
隻眼下一大半的時間已經過去,然而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有意義的進展的樣子。方鴴心中的耐心也一點點到達極限——深入地下的另外一個危險是越靠近地底深處,就越有可能遇上退入其間的水晶與它的爪牙,雖然這一路走來還算安靜,但他們也不是沒遇上過失序的爪牙,還發生過一兩次戰鬥。
當水晶的爪牙出現之後,他也愈發猶豫起來。前面不一定能找到那些人留下的痕跡,但卻有很大可能一頭闖入水晶的巢穴之中,他甚至有一種猜測——那些人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水晶的巢穴?
他們去那個地方,究竟會不會得不償失。
但就是這個時候,妮妮忽然冒了出來。
方鴴一怔,不由看向自己的『小女兒』,小丫頭趴在他肩膀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黑暗深處。
方鴴知道她一定發現了什麼東西,他順着小丫頭的目光向那個方向看去,黑暗之中似乎真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這時一旁帕克已經搶先一步離開了馱獸的身邊,一路小跑過去撿起那黑暗之中閃光的東西——旁人甚至還來不及攔,但帕帕拉爾人運氣不錯,那不是什麼陷阱。他只發出一聲有點失望的聲音,這嘆息讓旁人意識到那一定不是什麼寶石與金幣,否則帕帕拉爾人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
帕克這才拿着那東西走了回來,而方鴴看到他手上的東西不由微微一愣,那是一根約一掌長短,拇指粗細的金屬根子,表面刻滿了符文,若是不知它用途的人看了這東西可能還以為它是一件什麼藝術品。不過對於選召者,尤其對於鍊金術士來說,這東西可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一件儲法物品,確切的說,這是一支魔杖。
當然,魔杖本身還是很值錢的,就算是i環法術的魔杖,只要是全新的,也價值好幾千里塞爾。但它被人如此隨意地拋棄在這個地方,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是一支空魔杖。
方鴴用自己的魔導爐連接這支魔杖檢查了一下,果不其然,而且這是一支低等級的魔杖,這種魔杖,在冒險當中一般是用來儲存一些會反覆使用的小法術的。比如造水術、照明術、明焰術與宿營術等等,成本不高,省事還便於攜帶。
但礦工們是不會攜帶這些東西的,他們甚至都沒有魔導爐,南諾格尼絲眾公會的所屬的巡邏隊應當也不會攜帶它們,因為他們每天都會回到控制區,用不着野營。因此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