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第590章 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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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個蒯徹。」

    蒯徹家住范陽城郊,單家獨戶,他才進家門,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冷冷道:「你違反挾書律,私藏了這麼多禁書。」

    卻見他家院子內的梨樹下,一個白髮老翁盤腿坐在地上,樹下埋藏的木匣被掘了出來,裏面是數十卷竹簡,老翁正在曉有興致地翻看……

    「安期生,你這老朽。」

    蒯徹卻不怒反笑:「名為做客避難,實為竊賊,這都被你找出來了。」

    那坐在院中的老者,卻是在膠東郡芝罘島上以尋仙之事說秦始皇帝,後方術士被坑,被列入通緝名單的安期生……

    安期生與蒯徹是舊相識,十多年前,蒯徹遊歷齊地,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了被仇人追殺的安期生。也只有他知道,這個號稱「神仙」的人物,其實只是個衰微的老朽,別說長生不死了,被仇家用劍刺了,也會血流不止,苦苦哀求自己救他一命,只是事後又搖身一變,裝神弄鬼,號稱自己劍戟不入。

    如今方術士遭殃,安期生也被牽連,齊地是呆不下去了,只能跑到燕地來,在蒯徹這舊友處暫避一時,關於秦朝上層的事情,多是安期生告訴蒯徹的。

    這幾日蒯徹外出,安期生在他家百無聊賴,走到梨樹下,將陳年堆積到了落葉撥開後,發現下面的土是翻新過的,便心中一動,試着掘了幾下,還真找出了蒯徹的小秘密。

    這些書還真是百分百的禁書,或曰《國策》,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講的都是過去幾百年間,縱橫策士的策謀故事。不同於詩書等被收取刪改編篡,這些教人玩權謀詭詐的縱橫家言一旦暴露,非但書要被燒,蒯徹本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蒯徹走了過去,將那些書一本本拿起來翻閱,嗟嘆:「生不逢時啊,這些書目,本可大放異彩,如今卻只能封於匣中,藏於地下,不為人知。」

    「你蒯徹也與這書一樣,生不逢時,故才去向公子扶蘇進言?」

    安期生背靠梨樹笑道:「但我不相信你真想去輔佐那扶蘇,將他當成你的梧桐枝,說說罷,你這詭詐策士,打的究竟是何主意?」

    雖然蒯徹出門只說是「訪友」,但近日公子扶蘇帥兵駐紮范陽,他去作甚,安期生閉着眼都猜得出來。

    只猜不透,蒯徹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

    還有,他究竟在為誰做事。

    蒯徹卻不立刻回答,在屋內搬出了一壇梨酒,給安期生滿上後,相對而坐,笑道:「買賣有來有往,各取所需,你若與我說說,汝等方術士的打算,我便告訴你我的目的。」

    「我?」

    安期生完全不似芝罘島上的神仙模樣,無奈苦笑:「你見過我幾欲喪命的場面,我只是一個故弄玄虛,假裝仙人混口飯吃,但這謊話卻越說越大,最後不得不繼續演下去的老朽。」

    「不止是你。」


    蒯徹卻問到底。

    「盧敖、韓終、侯生、徐福等輩,他們接近秦始皇帝,又有何目的?」

    安期生沉吟了,方術士事敗,被殺的被殺,逃亡的逃亡,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侯生一心長生,貪的是皇帝的資助財富,讓他煉成真丹;韓終乃韓公族,本就和鄭國一樣,乃韓之間諜,欲為韓復仇,只是遲遲沒找到機會動手;徐福是個獨善其身的人,他希望誆騙皇帝,帶着童男童女遠走海外,他日不失為一方諸侯……」

    雖然這個群體聚攏在一起謀劃,但他們的目的,卻各不相同。

    「至於盧敖?」

    安期生飲了一口酒,笑道:「盧敖此子倒是野心不小,他希望能以方仙道迷惑皇帝,進而控制他的言行,遠離群臣,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只聽方術士之言。如此,他便能搖身一變,成為國之大巫,以替皇帝求仙之名,掌控權力,操持天下!」

    「隔斷皇帝與群臣,從中取利?野心當真不小,只可惜,汝等棋差一招,在膠東功虧一簣。」

    蒯徹對方術士不乏嘲笑,安期生則盯着他:「我說完了,你呢?你的圖謀,恐怕也不小吧!」

    蒯徹嘆息道:「我哪有什麼陰謀,只不過是聽聞公子扶蘇一路上來,與兵卒同衣食,深得士心,哪怕是對秦恨之入骨的趙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公子頗為仁慈。」

    「我以為扶蘇胸有韜略志向,在故意收買人心,便去見他,若可輔,則進言兵略,博得他信任,留在其身邊,作為其謀主。以我所學的奇策異智,因勢而為資,據時而為畫,此橫之能也;扶急持傾,轉危為安,運亡為存,此縱之能也。以縱橫之術,助他在奪嫡之爭中脫穎而出,為帝王,也算不負平生之學。」

    蒯徹學的是縱橫之術,一個曾經顯赫一時的學派,但在秦朝一統後,徹底沒了用處,日漸衰微。

    「但見到他本人,聽其言談,我才發覺,此子真乃朽木糞土,不可為器,不可上牆!與兵卒同衣食,不是什麼收買人心,而是婦人之仁,沒怎麼討好趙卒,卻讓秦卒難堪。」

    「更愚蠢的是,他手中有劍,卻將劍柄遞給別人,劍尖朝向自己,寄希望於父子孝悌。悲呼,虎狼之心的秦始皇帝,怎麼生了這麼懦弱的兒子,空有仁名,卻無法成事,吾等縱橫之士,最看不起,最恨的,就是這種人!」

    「於是。」

    蒯徹抬起頭來,笑容陰損:「既然他註定飛不起來,不可輔佐,那我便索性出個糟糕主意,推他離懸崖近一些。」

    聽完蒯徹的主意後,安期生哈哈大笑:「你果然是恨不得置扶蘇於死地啊!不管他納與不納,只要今天的事傳出去,傳到皇帝耳中,你的離間之策,便算成了。」

    蒯徹搖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離間君臣父子,當然沒那麼簡單。但皇帝與公子,名為父子,實為君臣,非尋常人家可比。俗諺道,近則親,遠則疏,皇帝出巡常年不帶扶蘇,如今扶蘇遠征異域,一年半載不得歸,你以為少了我,咸陽就沒有謠言謗書麼?其餘公子,就沒有爭一爭那寶座的心思麼?我只不過是為其,添點料而已。」

    「皇帝聽聞自己在外為將的長公子廣收燕趙士人之心,更有謀士投靠,為其出謀劃策,心裏難道就不會有個疙瘩?日積月累,或許就會離心離德……」

    如果說,蒯徹剛開始,的確只是想看看扶蘇是個怎樣的人,能輔則輔的話,在扶蘇將他趕出來後,蒯徹就迅速改變了想法。

    安期生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這蒯徹前一刻,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想要輔佐扶蘇,讓他轉危為安,運亡為存麼?怎麼忽然就改了主意,置只他於死地了!

    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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