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第201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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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豎子黑夫,瓮牖繩樞之子也,一時得志,便如此猖狂,竟敢在堂上當面辱我!」

    剛回到家中,一直隱忍不發的左尉鄖滿立刻就爆發了!他舉起一個漆器,重重往門口砸去,嚇得兩個綠衣女婢驚呼而逃,又差點撞到了聞訊趕來的侄兒鄖雄。

    鄖雄身穿皂衣,頭上戴幘,長了一對細小眼睛。他雖只是縣中某曹的百石小吏,卻頗有心計,常出言獻策,頗受鄖滿器重。

    「叔父,為了一個小豎子,何必如此動怒傷身?」鄖雄拾起漆瓶,吹去上面的灰,走入室內,將其放回了原先位置。

    見是自家侄兒,鄖滿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他斥道:「當初便是你向我獻策,說趕在入冬時,指派黑夫押送與其有仇的刑徒北上。只要途中跑了一兩人,黑夫便要受責。可如今,他卻平安歸來,還得了爵位,能與我分庭抗禮了!」

    沒有弄死這個小豎子就算了,還讓他抓住機會越爬越高,如今更回到眼皮底下亂跳,真是叫鄖滿氣憤難平。

    在憤怒之外,鄖滿又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鄖氏是昔日古鄖國的後代,在楚國時是若敖氏手下的大夫,負責管理車苑。到了秦國統治時期,隕氏因積極合作,躋身秦吏之列,儼然成為當地第一大氏。

    可即便如此,他們家的爵位也沒有升的太快,入秦五十年,三代人,一直停滯在大夫。到鄖滿時,才通過一次服役,陣戰斬首立功,升到了官大夫。平均一代人兩級,真是殊為不易。

    可黑夫,只用兩年就坐到了與鄖滿平排的對面……

    鄖滿深以為恥,鄖滿也感到惶恐。

    十多年來,數任右尉來來去去,都無法撼動他的左尉之職,現如今,因為黑夫的歸來,有了一絲鬆動。

    現任右尉鄭收,在本地毫無根基,徵兵剿賊均要與鄖滿商議,今日突然變得強勢起來,利用他主官的權力,一口氣將黑夫八個部下,均安排在要職上,或為尉史、屯長,或為一鄉游徼,還有亭長數名。

    安陸縣尉官系統,原本儘是尉氏故舊子弟,忽然間擠進來一批」黑夫系「的小吏,占的比重雖不大,卻讓鄖滿心驚。

    這是右尉試圖借黑夫之勢,反攻奪權的跡象!

    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熾焚,而黑夫黨羽,就是那幾粒燃燒的星火,刺得鄖滿眼疼,卻沒有任何藉口阻止這些任命。

    鄖雄聽完後,給叔父倒了一盞酒,雙手奉上,笑道:「我也聽說了,黑夫還得到縣令召見,有意徵辟他到縣裏做吏,黑夫卻推辭了。」

    鄖滿嘆了口氣:「你以為,黑夫為何婉拒了縣令的徵辟?」

    鄖雄道:「他是嫌安陸縣現有的空缺職權太小。」

    「那你覺得,黑夫欲得何職?」

    鄖雄眯起眼睛:「若侄兒沒猜錯,他是在覬覦叔父的左尉之職,欲奪之而後快啊……」

    「若真如此,為之奈何?」

    鄖滿看向侄兒,向其問計。

    黑夫羽翼已豐,已經沒法像以前那樣,隨便找個藉口打發走了。不但爵位與鄖滿齊平,聽縣中的傳言說,黑夫在伐楚之戰里,救了廷尉之子、秦王之婿,也是這場戰爭的「英雄」李由。他如此猖狂地挑釁,恐怕就是覺得自己朝中有人,肆無忌憚了吧。


    鄖雄卻不以為然:「就算他真成了李由親信又如何?叔父既不歸廷尉管,也不歸李由管,這二人縱使位高權重,也難以過問安陸之事。」

    這便是秦國律令嚴明,不許越俎代庖的好處了。

    「侄兒有兩個計策,或能一舉消弭黑夫之勢。」

    鄖滿急忙道:「快說!」

    「其一,將計就計,從黑夫帶回來的那些戍卒下手!」

    「何解?」

    「我打聽過了,這些人里,發跡前都是窮困小卒,如今驟然得到官職,定會得意忘形。全縣上下,哪裏沒有叔父的故舊親信?先派人打聽其弱點,好酒肉者誘之以酒肉,好錢帛者惑之以錢財,只要他們在任上出了一點差錯,違反了一點律法,便立刻令人舉報查咎!落實一個,便重罰一個,不消半年,定能將其掃清拔盡!當年未能及時將黑夫這惡根斬除,如今不能再錯過!再藉此說鄭收用人不當,讓他丟了右尉之職。」

    「善!」

    鄖滿拊掌,但又發愁道:「然黑夫此子奸猾,又深得屬下信服,有他在縣裏,這些計策,恐怕都不好實行。」

    「這就是侄兒要說的第二條計策。」

    鄖雄嘿然道:「有句話說得好啊,遠不如近,黑夫自以為在朝中有靠山,吾等鄖氏一族,入秦後在安陸立足五十年不倒,難道就沒有倚仗麼?且靠山就在南郡江陵城,比他近多了!」

    「你的意思是……」鄖滿沉吟起來。

    鄖雄陰陰地道:「黑夫不是想做縣尉麼?好啊,叔父便懇求郡上,找個理由,將黑夫調到個沒有戰事的內縣去做縣尉。到了官大夫這爵級,很難像從前那樣,依靠抓二三個賊人,破幾起案子就升上去!待黑夫被調離後,叔父再將他的眾黨羽,一一芟(shā)夷略盡!」

    「善,此策或可一試。」

    鄖滿猶豫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對鄖雄道:「去取筆墨來,再準備好重禮,我即刻就給郡功曹寫信!」

    ……

    黑夫從吹角連營的睡夢中醒來,才發現外面已經天色大亮。

    「不好!」

    下意識地,他一個激靈起身,往有不少疤痕的身上披好衣裳,將劍掛在腰帶上,待要整理被褥時,看着那床嶄新的葛布被子,還有一條保暖的鹿皮毯子發呆半響,才想起來……

    「我已經不在軍營,我回家了!」

    縱然如此,他依然將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才推門而出。

    迎接他的,是兩個孩童歡快的笑聲。

    黑夫的侄兒侄女正在房檐下盪鞦韆,看到黑夫頭髮亂糟糟地出來,最近鬧虱子正凶,被剃了個光頭的陽首先叫道:「仲叔今日睡到莫時,比昨日醒得早呢!」

    已經七歲,扎着發鬟的侄女月正坐在鞦韆上,她掩着豁牙的小嘴,手指劃拉着臉蛋做鬼臉道:「仲叔先前還讓人早睡早起,自己卻一覺錯過朝食,不羞,不羞……」

    黑夫也哈哈笑了起來,伸了個大懶腰。是啊,他回家三天了,第一日睡到日失(13點到15點),第二日睡到日中(11點到13點),今日已算早了,但還是沒吃上朝食。

    沒辦法,他太累了,從去年十月份離開安陸後,奔波一年有餘,在屍山血海間拼殺,冒着隆冬寒風在敵境裏穿梭,幾乎沒有一個能夠安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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