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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二望着何無病的背影離去,渾身不由地發寒。
大片的雞皮疙瘩呼之欲出,似乎要從渾身各處抖落而下。
他心中暗自篤誓,倘使自己能度過這一劫,一定要將這頭豺狼變成不會說話的死屍。
又不免苦笑——似乎自己先被幹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在四周徘徊少許,漸漸讓心情平復下來。
又看了四周無人注意,便從袖口取出一個短途傳聲符。
注入法力之後,裏面傳來了李苒委屈的聲音:
「師傅,我也想觀戰。」
不二略作沉默,「看了會後悔的。」
「師傅怎麼知道?」
「你還在院子裏?」
「只有我一個了。」李苒落寞地說道。
不二仿佛看到李苒獨自一人站在院門口,焦急地眺望遠方的樣子,「大家很快就會回去。」
李苒很快回道,「我想跟大家一起回來。」
不二嘆了口氣,「厲無影來了麼?」
「沒有。」李冉聲音又低了一些,「我還是想去看看……不上場沒關係,就站在場邊看一看……」
這是小組內最重要的一場比試。
如果魏不二確認離宗,李苒當然也要跟着離開。
這也將是她在雲隱宗的最後一場。
但偏偏這一場,她只能獨自一人守在院子裏。
如果不是師傅的命令,恐怕誰也阻止不了她奔赴擂台的決心。
不二沉默許久。
「你再等一等,」
他忽然鄭重說道:「一定要等到他。」
聲音低沉又堅定。
如死人未結的心愿。
李苒心頭猛地一沉,關掉了通訊符。
手腳冰涼,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二)
不二又在四周徘徊少許,漸漸讓心情平復下來,轉身往回返。
這個時候,距離比試開始已經不剩多少時間。
觀戰台上聚集了數百位觀戰修士,嘈雜的聲音離得很遠就可以聽到。把剛剛平復的心又擾得煩躁起來。
再往近走,哄吵聲越大,像到了凡俗農貿市場。
走進觀戰台的廊道,往兩側看,看台上早就擠滿了人。
密密麻麻的,像楚月莊稼地里的玉米。把日光都要擋住了。
他走到擂台邊緣往回看,看見了人群中紅着眼眶的秀秀,看見了李青雲等人,還有雲隱宗的師兄弟。
看見了尾隨自己很久的何靈心、何晶晶。
看見了索命鬼何無病。
看見了一些在降世營臉熟,又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甚至在看台最高處的獨間裏,看見了李雲憬一襲白衣的孤傲身影——雖然貴為降世營主帥,但來看看自家徒弟的比賽,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目光只在獨間的方向一掃而過,心中暗道:「她來做什麼?總不會真的把我當做徒弟了。」
想着,便順着看台內延往靜室方向行去。
走到一半,忽然聽見有人衝着自己說話,但說的是什麼,就混在一片嘈雜之中了。
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尋過,正站在看台的第一排。
「你說什麼?」他問道。
「小僧全買了你,」尋過只好傳音道,「可莫叫我賠個精光。」
「出家人也下注?」
「還要贏錢呢。」
不二有些好笑。
忽然靈光乍現,又想起什麼,與尋過傳音道:「你說的那筆生意,可以準備了。」
「生意?」
「你忘了?」不二笑了笑,「通道。」
尋過立時想起之前在自家營房內與不二說過的話——利用空間通道,避過軍營的封鎖線,偷運物資。
那時魏不二拒絕了。
尋過原本也不報希望了。
沒想到,在這比試即將召開的節骨眼兒,魏不二竟然會想起這件事。
但這不妨礙他為此興高采烈,
「好好好,我這就去張羅。」他摩拳擦掌,「什麼時候開始。」
「等我的信兒吧。」
不二說完,就要離開。
忽然又轉過身來,幾步走到尋過身旁,伸手招了招,示意對方將腦袋湊過來,小聲說道:
「你再下一注罷。」
尋過吃了一驚,發愣地瞧着他:「嗯?」
「就押,」他壓低了聲音,頗有些惡作劇的感覺,接着說道:「就押……」
……
(三)
「隊長!」
唐仙從靜室裏面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不二站在門外,滿臉認真地看着手中一個符籙。
她明顯吃了一驚,把剛要講得話咽到肚子裏,「比賽快開始了……」
不二抬頭四望,看了看觀戰台。
上面已經座無虛席,人頭如浪攢動。
黑壓壓一片,像雜亂污濁的湖海。
擂台之上,身穿一身青衫長袍的藏劍一,還有華山劍宗小隊的其餘五名隊員已經站在擂台一側。
五人並肩而立,兩兩相隔一丈,目不斜視地立於原地。
雖然比斗尚未開始,但擂台上似乎已有隱隱的劍氣在流轉。
仿佛湖中竄動的游魚。
隨着劍氣迴蕩,觀戰台的嘈雜聲漸漸稀疏,降了下來。
忽而在某一瞬間,鴉雀無聲。
這畫面,讓不二想起了小時候。
在長樂村的夜裏,在某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知了煩躁地不絕於耳地吵鬧着。
忽然有一刻,這喧鬧便靜止了。
像死了一樹的蟲子。
這個時候,楚月、易萱,張眉,劉明湘從靜室裏面魚貫而出。
「媽呀,」劉明湘望着觀戰台,臉色有些發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因為我們兩隻隊伍都沒輸過吧。」
此時,幾個姑娘臉色都不太明朗。
魏不二離宗之事,像一片烏雲,擋住了她們頭頂的太陽。
以這樣的狀態出場,多半要輸。
「你們幾個,」
魏不二看着幾個人,笑着問道,「都下注了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