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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盡,並不能算是一個好人。
他和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樣,無法用單純的「好」、或者「壞」來定義。
他行過善事,也為過惡舉。
他曾有過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最終卻也隨波逐流,在不知不覺中已在為了功名利祿而奔波。
人是種複雜的生物,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場、目標和生存方式。
但每個人……也都有着一條屬於自己的底線。
而今天,賀陽智彥……或者說賀陽信次等人,已是觸碰到了方盡的底線。
誠然,方儘是公門中人,說得難聽點,是官府的走狗;但除此之外,他也是一名武者,是刀凰孟情的徒弟……更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
江湖中人自身的爭奪和廝殺也好,朝廷為了控制江湖而策動的各種陰謀也罷,這些方盡都可以接受;他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在這種爭鬥中選邊站隊。
因為他很清楚……沒有人能做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江湖也不可能真正地從這世上消失。
武林盟主、絕世高手、乃至一朝天子……在「江湖」這二字面前,最多也只能獲得一時的勝利。
他們的勝利,終究會與自己的生命一樣,隨着時光而消散。
總會有新的時代,新的紛爭來臨……
只因那句誰都知道的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這次的情況,卻不一樣。
以往那些爭鬥,鬧得再凶,也是「內鬥」,可這回……朝廷竟想讓「神傳極劍流」這樣一個東瀛流派來一統中原武林,這就不是方盡能忍的了。
哪怕只是「一時的勝利」,中原武林曾被一個僅僅數人的東瀛門派稱霸的事情,也將化為既定的「事實」。
或許那些居於皇宮內院、深宅朱門的人……對此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對方盡這種窮苦出身的、曾經走過江湖的習武之人來說,這樣的恥辱,絕無妥協的餘地。
當然了……考慮到每個人的底線不一樣,可能有些人還是能接受的,比方說屠紀這樣的人,那真是擔得起「無恥」之名的。
「盟主,周邊的戒備就交由我狂虎幫吧,您可安心對付那四個不識抬舉的傢伙……」
主街上,三名玩家仍在遠處僵持,不過屠紀似乎也沒怎麼把倦夢還放在眼裏,相比之下,他還是更擔心三大劍客和鳳美玉這幾個馳名的高手。
「屠紀!你這沒臉沒皮的小人!」另一邊,看到屠紀的嘴臉,裘八奇已經是氣得兩眼都紅了,他乾脆也不管賀陽信次了,直接就怒喝一聲,朝着屠紀追殺過去,「今日我就先殺你!」
話音落時,裘八奇已是凌厲展身,手中寶劍掃風而出。
「可笑……」賀陽信次見狀,抬手一劍,攔在了對方突擊的軌跡之上,「我在這裏……會輪得到你來決定誰死誰活麼?」
呼——
呼——
同一瞬,謝修文和孟禾也動了。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手……
因為在他們的心中,自己已然是敗了。
儒劍客和紫竹居士都是年逾花甲之人,以他們的年紀、閱歷,是斷然不會再有年輕人那種「即便我知道自己遠不如你,但不拼拼看誰又能斷言勝負」的心態了。
賀陽信次斬殺馬踏雲和唐玲的一招,已將謝孟二人的鬥志一併斬殺。
可是……他們終究還是出手了。
也許他們是在想:即便無法取勝,至少也能在這一招之內……救裘八奇一命。
也可能,他們只是想捨身幫助裘八奇把屠紀那個敗類給殺了。
還有可能,他們的想法和方盡類似……與其讓他們活在一個由東瀛人稱霸的江湖中,不如就拼個你死我活,死了也一了百了。
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想的,正如我所說……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當然,那些都已不重要了。
有些事,不用想得太明白;人活一世,只求無愧於心。
對一個劍客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他該出手時……卻連揮出那一劍的勇氣都沒有。
嗡嗡——
一秒後,鈍劍的異鳴又一次響起。
這也意味着……賀陽信次,又出招了。
「神傳極劍流·奧義·雙燕返!」
這一次,賀陽信次是在報出招式名的瞬間同時出劍。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來看,這也是目前為止他最為認真的一次出手。
謝修文的謝家劍法,孟禾的紫竹十三劍,都是當今中原武林一等一的劍術,兩人那加起來超過一百年的深厚內力,也是毋庸置疑的硬實力。
縱然賀陽信次的武功遠高於在場的任何一人,但面對這兩位中原武林頂級戰力的合擊,他也不得不拿出全部的注意力來應對。
但見,他將全身內勁一踞,周身綻出渾然鬥氣,那架勢之穩,沉若嵩岳。
然,他手中的鈍劍,卻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輕快,輕如麥穗。
乒乒——
兩聲快響,疾似閃電。
兩道快影,化入劍芒。
強至極境的功力,妙到巔毫的劍招,在冷風中交錯。
而勝者,唯有一人……
「咳……呃……」孟禾嘔血倒地時,雙眼沒有去看賀陽信次,而是望向了先自己一步倒地的謝修文。
他們兩個,是老對手了。
作為同一代劍客中的兩名佼佼者,他們自然常被別人拿來比較;數十年來,兩人也交手過三次,但全都不分勝負。
沒想到,在此時、此地……在這個令人感到絕望的場合,他們竟是分出了高下。
兩人同時出手,攻向同一個對手,最終,謝修文直接就被削去了半截脖子,而孟禾躲開了半分、被割破了喉嚨。
雖說從結果來看區別不大,但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差別,已足夠了。
氣絕前,兩人那交匯的眼神,將千言萬語,埋在了無言之中。
生無憾,死無尤。
懷着這樣的覺悟,又有兩名絕世劍者,倒在了血泊中。
與此同時,裘八奇的劍,也已刺中了屠紀的心口。
但……
「呵呵呵……」屠紀陰險的笑聲,就像是在裘八奇耳邊響起的喪鐘,「好一個天縱劍……這劍法還真是避無可避……」
「你……竟然……」而此時的裘八奇,口中正在不住地湧出鮮血。
原來,在他刺中屠紀的同時,自己也被對方一招「狂虎噬心」擊中了心臟;而這一掌所造成的內傷,無疑是毀滅性的……
「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