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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掩去了路徑,也掩去了很多其他的痕跡,但這並不妨礙封不覺在林中摸索前行。
一盞茶的工夫,他就憑着謎一般的尋路能力,找到了一間客店。
當然了,「客店」已經是過去時了,因為此時,這間本就不算大的屋子,已成了一片被燒焦的廢墟。
那股尚未散去的、濃烈的焦糊味,無疑也是封不覺能找到這裏的原因之一。
「這兒原本應該是間客棧。」封不覺站在山坡上,草草地望了一眼,就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何以見得?」若雨並不是質疑覺哥的結論,只是需要更多的細節來理解其推理的過程。
「看地基啊……」覺哥回道,「就一間孤零零的、建在林中的民宅來說,它顯得太大;就一間寺廟來說,它的結構又不對;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客棧了。」
「建在這種地方的客棧,會有客人上門嗎?」若雨又問道。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封不覺接道,「此地雖然不是官道,但從周圍的地勢和林貌來看……此刻,我們腳下的積雪底下,其實也是有一條路的。小路,也是路;有路,就代表有人在走;而那些行路之人,自然會需要一個歇腳的地方。」
「但走這條路的人不會很多。」若雨接道。
「呵……看這間客棧的規模,本來也住不下許多人。」封不覺笑了笑,並邁步從那小山坡上走了下去。
若雨緊跟着他的步伐,也跟上了他思路。
「看起來,這把火燒完才沒多久。」來到廢墟附近時,若雨如是說道。
「嗯,這些灰燼還有餘溫,估計……是昨晚或今晨的火。」封不覺應話時,已掏出了貝爾的日常小刀,並步入了那片廢墟,開始撥弄地上的各種殘骸。
若雨知道他在幹什麼,也樂於讓把這項工作交給他來處理,於是,兩人立即陷入了一種在旁觀者看來略顯突兀的沉默中。
但這種沉默,在他們眼裏,卻是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呼……差不多了。」大約十分鐘後,封不覺從那片焦土中走了出來,並長吁了一口氣。
「瞧出什麼來了?」若雨用頗為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問道。
「先殺人,後縱火;死者共有九人,其中至少有三個是會武功的,而九人全都死於武功高強者之手。」封不覺說到這兒,頓了幾秒,又補充道,「兇手的人數不明,不過……這個人、或者這群人……定是手法老練、辦事利落、犯罪效率極高的類型。」
若雨聽罷,思索數秒,再道:「在一個武俠背景的劇本里,遇到殺人越貨的老手,好像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
「但這兇案現場恰好離我們的傳送點不遠,就表明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么蛾子。」封不覺念道,「很可能會是……」
支線任務已觸發
他話音未落,系統語音便在他們兩人的耳畔響起。
「你看看……」覺哥攤開雙手,對若雨說道。
他們幾乎是同時打開了遊戲菜單,看到了任務欄中新刷出來的那條任務——查明彌兕客棧兇案的原委。
「正好,這是你的強項。」若雨看過了任務後,用很輕鬆的語氣接道。
「就算是強項,現階段我能總結出的信息……也就只有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了。」封不覺面露無奈之色。
「嗯,我明白。」若雨道,「即使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刑偵技術,要從這種『燒到沒東西可燒了才熄滅』的火場中找出證物來,也是有難度的。眼下,你能看出這些信息來,已屬不易。」
「誒?」封不覺聽到這兒,狡黠一笑,「今兒是吹得什麼風啊?非但不跟我抬槓,還一副特別善解人意的樣子?這是準備問我要壓歲錢麼?」
「據我估計,我從小到大收到的壓歲錢和各種節日禮物的價值,應該已經高於你這一生經手過的所有合法資產的總額,你真的要跟我繼續聊這個話題嗎?」若雨面不改色地頂了一句回去。
「這就對了嘛~」下一秒,封不覺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顯然,他並不在意對方抬槓的內容,他要的只是一種讓自己感到更加自在的態度。
說得再直白一些,這叫耍賤……
但話又說回來了,所謂「打情罵俏」這檔子事兒,十之八九不都是從一個男人沒事找事的犯賤行為開始的嗎?
就好比漫才(日本的一種舞台喜劇形式,類似中國的對口相聲,但略有不同),必須得有一個人裝傻,另一個人才能吐槽。
裝傻的人表現得再傻,也不是真傻;吐槽的人話說得再損,也沒有什麼惡意。
這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遊戲,恰是我們人類社交行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能面對面肆無忌憚地互噴智障但是誰也不當回事兒的朋友,才叫鐵哥兒們;能對彼此的缺點習以為常並當成槽點天天互懟但依然不離不棄的男女,才叫真愛。
且不說這是可悲還是可笑,但總體來看……人和人之間感情的深厚程度,恰恰體現他們在對方面前耍賤時的自在程度上。
你只會在和你最親密的人面前展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因為你很清楚對方對你的容忍度,這讓你有安全感,人有了安全感才會覺得自在,才會暢所欲言、為所欲為。
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遇到那麼幾個人,你永遠都不會擔心在他們的面前失態。
情投意合也好,物以類聚也罷,如果你的身邊找不到這樣的人,那你的人生只怕是太孤單,太失敗了。
而王窮,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不缺朋友,想當他朋友的人多得數不過來。
他也不缺情人,若他願意,「夜夜新郎」亦不是難事。
但他依然感到孤獨。
因為在這世上,他已找不到任何一個能讓他完全放下防備、絕對信任的人。
當一個人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能感到自在,那無論他周圍環繞着多少人,他都是孤獨的。
「莊主,有客人求見。」
門外,程威的稟報聲,將王窮從小憩中喚醒。
「哈啊……」斜臥在一張軟塌上的王窮晃了晃腦袋,打着哈欠回道,「來的都是啥人啊?」
王窮小時候沒讀過書,長大以後雖是學會了識字算賬,但言辭談吐已經改不了了,所以從他嘴裏基本是不會蹦出「來者何人」這類措辭的。
「稟莊主,來的是一男一女,那男的自稱『張三』,說是來找您『交貨』的。」程威回道。
程威,應當算是王窮不信任的那些人中,相對比較可信的一個;他和他的弟弟程勇二人已經當了王窮十年的貼身護衛。
說是「護衛」,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