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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降官跟着,賠笑道:「林逆無事就喜歡坐在那裏發呆,或是站在屋檐下,陰惻惻的看着外面,故而不好享受。」
「那不是陰惻惻,他也犯不着和你等陰惻惻!」
楊玄走進了值房。
值房中,桉几上還擺放着一張地圖,楊玄坐下,「蠟燭!」
烏達點了兩根蠟燭,放在桉幾兩側。
地圖上畫了一些線條。
楊玄看到了一根線條從辰州出發,在內州和潭州中間巨大的空隙中越過,進入北疆,隨即線條分為兩根,一根往桃縣去,一根往陳州去。
兵分兩路?
楊玄眼中多了厲色,「炭筆!」
姜鶴兒從懷裏摸出炭筆遞過去,楊玄接過,在桃縣那裏引出一條線,沿着右側延伸,在中間勐地兜回去。
眾人看着那些線條,只覺得殺伐之氣躍然紙上。
這,竟然是紙上談兵!
兩個對手,一個遠在寧興,一個在現場,就用一張地圖隔空交手。
地圖上,林駿左側的那條線直撲陳州,但桃縣那條線……光線有些昏暗,楊玄拿起燭台湊過來仔細看了一下。
撲向桃縣的那條線,半途突然左轉,兜了個圈子,竟然直奔陳州。
這是虛晃一槍,若是桃縣選擇固守,那麼,兩軍將會夾擊陳州。
拿下陳州後,桃縣就被孤立了。
「可我在陳州屯兵兩萬,只要守住臨安與太平,你就算是打下兩座城池又能如何?我反手……」
桃縣的那條線直撲陳州。
隨後,線條在陳州周圍密集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楊玄起身,把炭筆丟給姜鶴兒,負手出去。
「國公,這是何意?」
眾人不解。
姜鶴兒跪坐下去,仔細看着地圖上的線條。
「這是……」她看懵了。
「你不懂兵法,閃開!」
老賊自信滿滿的俯身看去,然後,尷尬的懵逼了。
老夫也看不懂。
姜鶴兒說道:「裴中郎。」
裴儉過來,仔細看着那些線條,眉心漸漸皺起。
良久,他閉上眼睛。
姜鶴兒問道:「如何?」
裴儉說道:「不愧是國公的勁敵。」
楊玄去了臥室。
「國公,就清理了一次,並無人住過。」
王老二說道。
他自家就尋了個房間,天氣熱,也不用被子,點把艾草熏一下,倒在蓆子上就睡。
「嗯!」
「對了,有一封信。」
王老二指着床頭那裏,「放在枕頭下面。」
「你沒看?」
「沒看。」王老二說道:「我忙着呢!」
「嗯!」
楊玄打開書信。
——無論你是誰,拿到這封書信,還請轉交連江王,或是奉命來接收泰州的將領。
這個開頭奇峰突起啊!
——當你等看到這封書信時,我定然是事敗了。
楊玄搖搖頭,覺得這人活的太累。
——人人都說謀反,實則,是對帝王的畏懼。憑何帝王就能千秋萬代?無論是明君還是昏君,皆能高居九重天,處置天下!
楊玄心頭一震。
是啊!
憑何昏君也能執掌天下?
就是因為名分嗎?
大義!
名分!
可天下呢?
——可天下呢?誰把天下放在眼中?都去奉承那所謂的正朔。何為正朔?非是所謂的大義血脈,而是誰把天下放在心中,誰,便是正朔。
楊玄抬頭,眼中有壓抑不住的震驚。
他消化了一下那些話帶來的震驚,低頭繼續看下去。
——我不服,故而謀劃了這個局。內外夾擊之下,寧興若是不破,那麼,這便是天意。天意如此,這便是天要滅大遼。
——大遼滅,則北疆必然空前強大。楊玄此人我琢磨了許久,行事看似大氣,但卻從不肯循規蹈矩。我最欣賞此人的一點,便是不把帝王放在眼裏。
楊玄苦笑。
——一旦楊玄兵臨寧興,切記,莫要死守,撤的遠遠的,遁入西北,或是更北邊。我曾令人去極北之地之外查探,那邊有小國,其國民肌膚粗糙慘白,渾身臭氣,不堪一擊。可奴役此輩,積蓄實力。
——大長公主誕下楊玄之子,可為緩和的工具。
——皇帝年幼,主少國疑,且他性子孱弱,若大遼國勢蒸蒸日上,那麼,他不失為守成之君。可……還是讓大長公主執掌朝政吧!
筆跡接下來有些潦草,可以看出心情急躁。
或是,他急着出發。
——謀反之事,乃是林氏一力所為,事敗後,我父子自然身滅族滅。但,還請善待三州軍民,畢竟,大遼沒有再折騰的底氣了。
書信到此結束。
林駿竟然是林雅的兒子?楊玄抬頭,深吸一口氣。
「令人快馬打探消息。」
……
寧興,林雅父子謀反事敗後,朝堂上群情洶湧,清除林氏餘孽的呼聲甚囂塵上。
有人更是理出了一份名單,說上面的皆是林氏黨羽。
有人上朝被石頭砸破腦袋,告病回家。
有人被彈劾乃是亂黨,上疏請罪。
朝堂上亂作一團。
長陵冷眼看着。
「夠了!」
臣子們吵鬧不休,還有大打出手的。
帘子後的斷喝令眾人一怔,隨即請罪。
長陵說道:「林氏一族盡數流放,這是應有之意。」
眾人默然。
陳方利出班,「大長公主,這裏有亂黨名冊。」
有內侍把名冊遞到帘子後。
臣子們透過帘子,隱隱約約看到大長公主低頭看了一眼,然後開口,「蠟燭。」
今日陰天,大殿內光線暗澹。
一個內侍點燃蠟燭送去。
長陵把名冊拿到火焰上,內侍一驚,急忙縮手。
「嗯!」
長陵冷哼一聲,內侍趕緊把蠟燭再度送上。
名冊被點燃,火頭越來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