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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朱家驊還是不忍心就此離開。
梁鋼的表情冷下來,沉聲道:「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朱家驊輕嘆了一聲,旋即便啪的挺身立正,帶着梁軍,向梁鋼還有段榮卿、施對吾等戰友敬了一記標準的軍禮。
敬完禮,朱家驊帶着梁軍轉身離開。
目送朱家驊和梁軍消失在黑暗之中,梁鋼輕嘆一聲。
不一會,前方街口陡然之間又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鬼子又進攻了。
梁鋼便反手掏出腰間的手槍,喝道:「獨九十四旅全都有,準備戰鬥!」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最後剩下的十幾顆手雷或者手榴彈被分給無法動彈的重傷員,其他還能動的重傷員和輕傷員則分到了最後剩下的數發子彈。
梁鋼也將最後剩下的三發手槍彈壓進勃朗寧的槍膛。
「小劉。」梁鋼招手示意電訊兵過來,準備口述電報。
前方街口已經傳過來坦克引擎低沉的轟鳴,還有履帶碾過斷壁殘垣時發出的悶響,間或又響起幾聲清脆的槍聲。
「旅座,我先走一步。」
「旅座,咱們下輩子再見!」
「旅座,下輩子我還跟你打鬼子!」
段榮卿、施對吾、謝志遠等人逐一向梁鋼道別。
梁鋼微微一頷首,開始口述訣別電報:「統帥部、侍從室並校長……」
電訊兵小劉眼含熱淚快速的記錄電報,就在他記錄電報的時候,段榮卿等幾位團長已經帶着部隊衝出指揮部,開始了最後的戰鬥。
……
重慶,黃山官邸。
早上剛得知獨九十四旅恢復陣地時的歡樂氣氛早已經不復存在,整個作戰大廳里的氣氛變得前所未有的壓抑。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獨九十四旅這次真的到了最後的時刻。
常凱申神情木然的盯着面前的大沙盤,只見沙盤上,代表獨九十四旅的兵棋已經寥寥無幾,而且已經退到南門附近的狹小區域內。
整個大同城幾乎完全落入日軍的控制。
更令常凱申揪心的則是,獨九十四旅已經彈盡援絕。
區區一百多殘兵,又還能堅守多久呢?大同終究沒能撐過十日。
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獨九十四旅能夠撐到幾點鐘?十一點鐘?抑或零點?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人會去責怪獨九十四旅完不成任務,因為他們已經拼盡了所有,獨九十四旅已經拼到了最後一顆子彈,最後一個人!
再不能對獨九十四旅的官兵苛求更多,他們,無愧於身上軍裝!
站在常凱申身後的楚雲飛更是神情複雜,他是剛剛才從陸軍大學趕過來的,卻沒想到趕上了獨九十四旅的最後時刻。
想起跟梁鋼在晉西北時相處的點點滴滴,宛如昨日。
然而,今夜之後,他和梁鋼恐怕就要陰陽兩相隔了,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將近深夜十一點,侍三組長唐縱鐵青着臉走進作戰大廳報告道:「校長,獨九十四旅通訊組長劉二虎發來訣別電報。」
常凱申木然點頭,說道:「念!」
唐縱應了一聲是,展開電報念道:「統帥部、侍從室並校長:大同保衛戰今已進入第七晚,我獨九十四旅已然彈盡、糧絕、人無。」
「全員殉國、合城失守,只在瞬息之間。」
「十日之期已無法達成,唯有殺身成仁,絕不做逃跑之念想。」
「臨別之際,唯願黨國將此前發回之將士名單記錄在案,並厚加撫恤其家人,則我合旅之將士不勝感激,切切唯要。」
「梁鋼,民國三十一年六月十九日於大同。」
唐縱念完最後一字,整個大廳死一般寂靜。
寂靜中,楚雲飛默默脫下軍帽,鞠躬致哀。
包括常凱申在內,所有人也默默鞠躬致哀。
恍惚間,他們仿佛看見,梁鋼率領獨九十四旅最後剩下的百餘人,向着日軍發起了最後的一次反擊。
日軍猶如潮水般涌過來,
獨九十四旅的將士很快就被日軍徹底淹沒。
梁鋼身邊的戰士一個接着一個的倒地身亡,很快就只剩下一個人。
但是梁鋼根本無所畏懼,手槍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刺刀捅彎了就用拳,用腳,甚至於用牙齒咬,直至最後一刻。
……
「旅座!」
正向着馬武山方向突圍的朱家驊似有所感,霍然頓步回頭往後看。
梁軍也跟着停下腳步,轉身往南門方向看,但被城樓遮擋了視線,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一陣陣的槍炮聲透過城門傳來。
朱家驊下意識的就想要殺回去。
梁軍趕緊攔住朱家驊,低聲道:「參謀長!」
朱家驊便掏出名冊遞交給梁軍,說道:「梁軍,帶上名冊向馬武山方向突圍,突圍之後就不必再去找其他國軍了,參加八路軍吧。」
「啊?」梁軍愣住了,「那參謀長你呢?」
「我得回去。」朱家驊決然說道,「跟旅座並肩作戰。」
「那我跟你一塊回去。」梁軍說完,轉身就要往回走。
「站住!」朱家驊喝道,「我們獨九十四旅不能死絕嘍,得有個人活着,告訴後人曾有這麼一支部隊,在大同跟日寇血戰了七個晝夜!」
說完不等梁軍反駁又低喝道:「執行命令!」
「嘿!」梁軍重重的跺了下腳,轉身飛奔而去。
目送梁軍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朱家驊卻反手拔出手槍又沖回了城內。
當朱家驊回到旅部時,發現梁鋼身邊已經只剩下四人,其中還包括兩個不能動彈的重傷員,只能攥着手榴彈等着跟鬼子同歸於盡。
「朱家驊!」梁鋼大怒道,「你敢抗命!」
朱家驊道:「旅座,我可沒有違抗命令。」
「還敢說沒有抗命。」梁鋼怒道,「你現在就是在抗命。」
「我沒有。」朱家驊昂着腦袋道,「我已經服從你的命令突圍了,至於現在回來,卻是奉命增援。」
「奉命增援?」
梁鋼哈的一聲冷笑道:「奉誰的的命令?」
「我的命令。」朱家驊燦然一笑,又道,「突圍之後,我就是獨九十四旅的最高主官,所以給自己下達了一道命令,回來增援。」
梁鋼便嘆了口氣,因為朱家驊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