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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的文氣。
拼拼湊湊,完全足夠。
值得一提的是康時和谷仁兩方都拒絕出人,眾人還未表示不滿,理由就給出來了。
康時這邊非常直白,缺人。
沉棠將牛批哄哄的文士幕僚都帶走了,康時這邊雖然還有幾個屬官也是文心文士,但不是修行太淺就是位置關鍵。康時作為唯一的陣前指揮謀士,總不能不顧自家。
谷仁的理由也非常直白。
他帳下就兩個拿得出手的文心文士。
一個是他,一個是他六弟。
六弟負責後勤支援,而他是主公。其他拿不出手的文心文士,文氣儲量不太夠看,他還是不獻醜了。若大傢伙兒有意見的話,谷仁只能厚着臉皮跟吳賢借一次人了。
誰讓天海吳氏出了名的家大業大。
吳賢:「……」
他臉上像是刻了「冤大頭」三個字?
與此同時,淼江對岸。
淼江暴漲的消息也同時送到鄭喬手中。
彼時,鄭喬剛從夢魔中驚醒。
身着雪白無暇褻衣,肩披大氅,坐床榻旁出神。他這些年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剛閉眼就會夢到可怖的混沌幻影,無數張他認識的不認識的鬼臉要跟他索命。
若只是索命也就罷了,鄭喬連他們活着的時候都不怕,哪裏會怕只在他夢中出現的鬼影?偏偏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反應極大。
這讓他懊惱又氣憤。
「國主,剛剛收到消息說淼江暴漲。」
值夜的內侍小心翼翼給他遞話。
鄭喬回過神,聽到這個消息先是眼睛微圓,仿佛沒想到會這麼巧,緊跟着又低低笑了起來,笑聲逐漸高揚,添了幾分刺耳尖銳:「暴漲……哈哈哈,居然這個時候……」
一掃夢魔陰霾。
鄭喬耳目眾多,自然知道聯盟軍要在第二日總攻,只是沒想到淼江會這麼不給他們面子,居然在頭一天半夜暴漲了。他笑許久才停下,纖纖素指托着稜角分明的下頜。
他饒有興致地問值夜內侍。
「你猜對面明兒要怎麼收場?」
內侍卑躬屈膝:「國主息怒,奴、奴婢大字不識一個,哪、哪裏懂這些啊?」
鄭喬也沒指望從他這裏得到答桉。
聽着窗外嘈雜雨聲,鄭喬讓內侍拿燈,他突然有逛逛的興致:「陪孤出去走走。」
值夜的內侍宮娥全部跟上。
行至一水榭,鄭喬看着池中漾開的密集漣漪,倏忽指着水池道:「孤少時長於深宮內廷,五歲跟隨母妃來辛國為質,受人冷眼。宮內之人儘是跟紅頂白、趨炎附勢之輩,不受寵的妃嬪殿宇不是冷宮勝似冷宮。自打辛國那個老畜生對母妃沒了興致,冬日飯食是涼的,夏日飯食又是餿的……孤有時餓得不行,便偷偷摸內廷魚藻池的魚……」
內侍宮娥垂着腦袋,瑟瑟發抖。
聽了鄭喬的黑歷史容易被嘎了腦袋。
但鄭喬卻不在意,兀自追憶着過去。
從他被辛國內廷內侍宮娥鄙視欺凌,到辛國老國主妃嬪針對他們母子,再到他母妃捨棄所有尊嚴,用比青樓女子還放蕩的手段爭寵,為鄭喬爭取一個拜師名士的機會。
辛國老國主將他母妃當做玩物,甚至讓她在宮廷夜宴之中,近乎半裸着在群臣面前獻舞。那個大家閨秀出身的女人,為了獨子苦苦強撐。直到鄭喬受難,她才徹底崩潰。
最後,抑鬱而終。
氣氛凝滯,唯余雨聲喧囂。
不知過了多久,似聽呢喃:「孤怎麼能不恨呢?他們萬死也難解孤心中恨意。」
下半夜,鄭喬聽着雨聲,沉沉入眠。
竟是少有的安眠。
天色蒙蒙亮,雨勢仍無減小的趨勢。
「報——國主,淼、淼江——」
鄭喬剛醒便聽到兵卒着急忙慌的聲音。
「淼江怎麼了?」
士兵道:「結、結冰了。」
鄭喬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結冰?」
他在一眾兵將擁簇下前往淼江前線,遠遠便看到江面上文氣蒸騰,玄奧文字盤旋其間,隱約還能看到身披戰甲的戰馬浴河之景。磅礴文氣隔着這麼遠也能清晰感覺。
「夜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呵呵呵,這幫子是準備冰封淼江江面?」
鄭喬一眼便看出這道言靈。
「國主,要不要派人去破了它?」
身側那名十六等大上造濃眉倒豎。
鄭喬擺了擺手,澹澹道:「罷了。」
言靈一旦發動就很難制止,強行制止需要強大外力,一旦終止成功,施展之人便會遭到反噬。反噬程度根據言靈威力而定。
鄭喬不是不想制止,而是他知道制止不了。這道言靈的效果可不只是冰封江河那麼簡單,他衝着戰馬浴河的幻象道:「看到那些戰馬了嗎?你想終止就要先闖過它們。」
武將不服氣:「末將必能闖過。」
鄭喬道:「很難。」
不是闖過鐵馬浴河很難,而是在言靈完全生效之前闖過去很難。鄭喬曾經見識過這道言靈威力,所以他知道沒有必要:「既然對面的東西準備跟咱們打陸戰,那就打。」
屆時看看,是誰葬身冰上。
二人說話間,奔涌不息的淼江逐漸安靜下來,江面化出一層薄薄的冰層,隨着江面之上的文氣不斷打入,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冰面初時還能看到底下的江水,隨着時間推移,化為晶瑩剔透的白色。淼江上空有雪花飄灑,連帶着空氣溫度急劇下降。
鄭喬看着冰層從對面蔓延過來。
倏忽笑意爬上唇角,身側武將不解。
「國主為何發笑?」
鄭喬說道:「孤在笑對面也不過如此。突然想起來,淼江下游有支脈進入燕州……你說,他們這些年光顧着跟孤對着幹了,有沒有閒工夫派人加固河堤、疏通河道?」
這個問題,無人回答。
鄭喬搖搖頭道:「他們如何孤不知道,但孤知道在朝黎關內的燕州半州,境內官衙雖然年年征徭役,但卻是為了向王庭誆騙撥款……境內各郡縣貪腐,似乎不少啊。」
說着,他笑彎了一雙眸。
「唉,他們與孤,半斤八兩。」
某種程度上算他的傳承者,繼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