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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王笑鄭重地看向纓兒,開口道:「纓兒啊……」
他平時都是叫『纓兒姐姐』,此時這聲喚則顯得有些不同,這是語重心長說正事的口吻。
沒想到只喊了這一聲名字,纓兒便愣愣地落下淚來。
少女的睫毛很長,淚珠又大又晶瑩,滴了兩滴之後便徑直在臉上劃了一道淚痕,梨花帶雨,看起來極是楚楚可憐。
王笑嚇了一跳。
這丫頭總不會是發現,她的少爺死了,被自己借屍還魂了吧?
「你不要哭,事情不是那樣的。」其實他也不知道纓兒認為的事情是哪樣。
王笑這還是第一次哄女孩子,一時有些手忙腳亂起來,無非是說「怎麼了、不要哭」之類的。
「少爺……少爺你果然還是這樣……」纓兒道。
王笑愣了一愣:「還是哪樣?」
纓兒抹着淚,抽泣道:「少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待別人好,你給官爺銀子,交待他讓老高頭把孩子贖回來,纓兒都看到聽到了。」
唔,你都聽到了?我果然還是敗露了。
王笑只好輕嘆了一聲。
卻聽纓兒又道:「十年了,少爺果然還是沒有變過。當年你救我的時候也是像今天這個樣子。旁人都說你傻,我卻知道少爺你一點也不傻,只要見有人需要幫忙,少爺可以成為最聰明的人。」
「是……嗎?」王笑愣在那裏。
「少爺啊,你又忘記了嗎?纓兒與你說過好多遍呢。那年,雪下得好大好大,積雪巷的雪有半個人高……」
「所以才叫積雪巷?」
「哈哈,對啊,纓兒都沒發現。」纓兒又哭又笑起來,含着淚道:「那年少爺你跟着祖夫人去給下人送炭,走在巷子裏的時候摔了一跤。祖夫人拍着少爺身上的雪說沒事,但少爺你就是賴着不肯走呢,你說雪下面有個人。本來所有人都不信的,但少爺你又哭又鬧的就是不走,祖夫人又是最疼你的,便讓人將雪鏟開,才發現凍僵的纓兒呢。」
王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他只好拍着纓兒的背,道:「都過去了。」
「纓兒想祖夫人了,少爺你想不想?」纓兒說着,伸手握過王笑的手,輕聲道:「祖夫人走了以後,纓兒就只有少爺一個親人了。」
王笑忽然有些恍惚。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漫天的白雪。
夢境裏,年幼的孩子跑來跑去,凍僵的少女緊緊閉着眼,老祖母的面容和藹,帶着讓人安定的寵溺笑容。
「我的孫兒不是傻子,總有一天,他會比你們都要聰明……」腦海中隱隱有個慈祥的聲音在說,能讓人感覺到被溺愛的喜悅。
一時間,他分不出自己是現代的靈魂附在王笑身上,還是自己就是多了一段記憶的王笑。
只好撫着額頭皺了皺眉。
「少爺,你怎麼了?」
「大概是有些暈車吧。」王笑道都出現幻覺了。
馬車晃來晃去,王笑被自己『暈車』的笑話逗得輕輕笑了一聲。
但這一刻開始,他知道自己就是王笑。從這一刻開始,他不要再時時刻刻擔驚受怕有人發覺自己的異常。
他伸出手,把纓兒臉上的淚抹乾淨,笑道:「原來你是個愛哭鬼,每天哭一次鼻子。」
「哪有。」纓兒頗有些不服氣,道:「因為想到祖夫人才哭的,要是她看到今天少爺的作為,也不知該有多高興。」
「我很機靈吧?」王笑稍稍試探道。
纓兒便理所當然道:「我家少爺當然聰明,總有一天,會比所有人都聰明……」
馬車回到王家,耿當便算是完璧歸趙,拱了拱手,自行離去。
王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便盤算起來這小伙子心眼實誠,又有些身手,該怎麼繼續和他套交情?
王家的兩個門房,一個酒糟鼻一個麻子臉的卻是偷偷打量了王笑主僕一眼,心道三少爺這兩天連着出門,每次纓兒姑娘還都是哭着回來,想必是這傻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負。
於是兩個門房對望一眼,各自心道:「咱們一定要把門看好了,別讓三少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