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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們之間是誤會?」陳興反問道。
可能是心虛,蕾西目光看向別處,沒有正面回答。
「你今天是來道歉的吧?」陳興忽然問道。
蕾西重新看回來,點了點頭。
「既然是道歉,那你為什麼還站着?」陳興又問道。
「你!」
蕾西頓時鳳眼圓睜,白裙無風自起,凌厲的殺氣撲卷而來,有如實質,周遭的燈龕迅速着黯淡下去。
「怎麼,你今天是來殺我的?」陳興面帶戲謔地問道。
蕾西氣得胸脯劇烈起伏,那對飽滿簡直要撐破衣物。她兩隻手抓得緊緊的,指節發白。銀牙咬得咯咯作響,那目光仿佛要將陳興煎皮拆骨吃下去,一副想要發作卻又不敢的樣子。
大約過了半分鐘,她終於冷靜下來,雙目含恨地看着陳興,然後緩緩跪了下去。
陳興坐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蕾西,忽然想起了幾年前,他們在巨蜥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當時他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長公主卻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現在與當時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雙方的身份對調了。
跪在下面的是曾經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坐在上面的則是當年戰戰兢兢的螻蟻。
努力這件事情,果然還是有回報的。
想當年,他是連長公主的裙角都摸不到的小人物,如今卻坐在這裏,享用着長公主的跪禮。
不過這件事情也從側面反映,蕾西願意付出這麼大代價,承受這麼大的屈辱,所求之事可能沒那麼簡單。
想起過去,自然就想起那蘊含靈能的一扇子,和那碎了不知道多少根肋骨的鞋跟踐踏,或許是當年的記憶太過於深刻,想起時臉頰就火辣辣的,胸口也隱隱作痛。
要知道,他可是斷了七八根肋骨,臉頰的骨頭被打得粉碎,肺部更是被斷裂的肋骨戳穿,幾乎沒了半條命。
而更讓他痛苦是那種無法形容的屈辱,被打得半死還要像條狗一樣跪地求饒,求得一絲苟活的機會。
或許是從他臉上逐漸扭曲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麼,蕾西俯下身體,雙手撐着地面,朝陳興低頭致歉。
「對不起,陳興大人,以前對您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盡最大努力,補償曾經對您造成的傷害。」
由於她俯下身體,兩團碩大之物在眼前晃晃悠悠,看得人口乾舌燥。不過陳興現在火氣上來了,心思根本沒在那上面。
「哼!」他冷笑一聲,「只怕你現在還在想着怎麼殺我吧?」
蕾西直起身體,目光冰冷地注視着陳興,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出身高貴的她,無法說出違背本心的話。
她的心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最殘酷的方式殺死對方。
她特別噁心這個人,一想到和對方呼吸着同樣的空氣,她就感到胃部翻騰,想要嘔吐。
她每時每刻都在控制着自己的神經,強行壓制撲上去撕碎對方的衝動。
就在剛才,短短几分鐘裏,她已經不止十次想要召喚御靈,穿上戰甲,用寶劍砍下對方的腦袋,或者用盾牌砸碎對方的臉,再用鞋跟狠狠踩踏。
只可惜,她現在有求於人,只能保持沉默,委曲求全。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囉?」陳興說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蕾西咬牙看着他,眼中恨意綿綿。
「不是我想怎麼樣,是你想怎麼樣!」陳興感覺自己在跟神經病說話,「你到現在還沒明白自己的立場嗎?」他忍不住提高音量,「長公主殿下,是你跑來找我的,不是我跑去找你的,明白嗎!」
「我要殺了你!」蕾西渾身氣勢高漲,晶瑩的紅指甲綻放藍芒,白金甲片從指甲開始覆蓋,潔白的羽毛自空中飄落,一對光翼在背後展開。
「蹬!」
她一躍而起,手中星沙匯聚,凝成一柄寶劍,向陳興全力刺去。陳興卻一動不動,保持着原本的坐姿,看着她的劍鋒刺來。
距離他還有半米的距離,劍鋒忽然急轉,刺向地面。
「鏘!」
劍鋒直沒石階,隨後化作星沙散去。
「呼,呼,呼……」
蕾西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強行將暴虐的情緒壓了下去。
「這就是你對我的補償?」陳興冷笑着問道。其實剛才他並不像表面那麼輕鬆,九重奏和瞬間移動蓄勢待發,隨時準備爆發大戰。
不過他賭中了,蕾西不敢殺他。或許是沒有把握,又或許是有事相求,並且這件事非他不可,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她就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既然不敢殺他,那一切就好辦了。
蕾西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回了原處。或許是想通了,目光變得平靜。
蕾西屬於話很少的女人,所以陳興主動開口,「你希望和解,對嗎?」
蕾西看着他,點了點頭。
「你剛才說,你願意盡最大努力來補償我,是這個意思嗎?」陳興又問道。
蕾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
「所謂的最大努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只要你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提出?」
蕾西猶豫了一會兒,有些艱難地點了下頭。
「那你告訴我……」陳興非常不解地問道,「你現在為什麼還穿着衣服?」
蕾西剛壓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怨恨地盯着他看。
「怎麼了,我的問題有問題嗎?」陳興一副認真的樣子,仿佛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學術問題。
蕾西眼中露出了一絲絕望,雖然來這之前,她已經早有覺悟,卻沒想到真到這一刻,會變得如此艱難。
她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把手伸到肩膀的吊帶上,輕輕拎起。
「等等。」
就在她準備脫下吊帶的時候,對方忽然出聲阻止。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對方。以她對這個人的了解,絕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可能放過報復她的機會。
「你覺得,光是這樣,就能償還你的罪行嗎?」陳興問道,「你試過跳機之後發現沒有降落傘的感覺嗎?」
「你能體會那種絕望的心情嗎?」
「你能體會在一個在黑死大陸艱難求生的流放者,被一條御靈白蛇追殺時的那種巨大的無助感嗎?」他語氣咄咄逼人。
「還有,被一個幾萬公里外的幕後黑手操縱獵團圍攻的那種瀕臨崩潰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