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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煙消雲散……
斐蓁沒注意到韋康。
因為在梅嶺莊園外,除了韋康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人,在見到了驃騎旗號和護衛之後都是紛紛拜倒,不敢上前……
要知道,無故衝撞驃騎行列者,當場格殺勿論!
斐蓁還在打着腹稿,覺得自己已經是重新想好了要如何第二輪的辯論,結果孔氏子閉門不見!
這就讓人很鬱悶了,就像是下棋對方贏了一局,然後就封了棋盤,表示自己從此不再下棋了一樣。
這是不是說自己沒有機會贏回來了?
有心想要再闖進去,可是上次他這麼做,就被孔氏女給懟了,說是不知禮,墮驃騎之名,因此他在門外猶豫了一下,最後只能是垂頭喪氣的回來了,臉上寫滿了疑惑和不甘心。
因為斐潛告訴過斐蓁,做人必須要講道理,位置越高,就越需要講道理。為上者一但不講道理胡來,下面的人就會越發不講道理了,就像是行軍作戰,必然有軍法章制一樣。所以若是無心之過,倒也罷了,被人指出來了還繼續去做,多少就有一些顯得無賴了。
他是堂堂驃騎世子,能是無賴麼?
可這不能辯第二場,多少有些讓斐蓁鬱悶。
回到了驃騎府邸之後,斐蓁原本想要去後院的,但是走到了後院的迴廊上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然後拐了一下,換了個方向。
經義上面的事情,找他娘親也沒什麼用。
『拜見二娘,孩兒給二娘請安了……』斐蓁笑嘻嘻的湊到了蔡琰面前。
蔡琰當下越發的慵懶,斜斜藐了一眼斐蓁,『又是什麼事?』
『沒,沒事,嘿嘿,沒事……』斐蓁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壓制了,即便是在經義上被壓制了,也不是一件什麼光榮的,可以大加宣揚的事情。
『你爹給你佈置什麼題目?』蔡琰沒理會斐蓁的掩飾,自己分析道,『嗯,應該不是……你爹最近都沒空……』
斐潛這一段時間都很忙。
首先是龐德公逝世的事情。斐潛雖然不能親自去祭奠,但也在驃騎後院之中架設了一個靈堂,並不接受外人的祭拜,只是斐潛自己為龐德公守靈七天。黃月英作為黃氏之女,和龐氏之間的關係也是密切,所以她也是持後輩禮守孝三日。
蔡琰和龐德公沒什麼直接的聯繫,再加上有身孕,所以只是去了一個白天。
其次就是青龍寺大論的事情。
鄭玄雖說做了手術,但是並沒有完全康復,青龍寺大論最終也是要落幕了,好多事項都需要確定下來,尤其是正經正解的範圍,以及各家註解的最後勘定,都是一項非常繁瑣事項,即便是有他人代勞勘查,也是需要斐潛做最後把關的。
同時,各地上計也是同時間展開的……
這些公務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行文要批覆,項目要審核,有一些是斐潛過一眼就可以,但是也有一些是要斐潛拍板才能做的,所以這段時間被各項事務纏身的斐潛,也沒有什麼心思給斐蓁佈置文章,檢查考較經義。
『不是……』斐蓁清了清嗓子,『孩兒就是最近讀了道德經,有些不解之處……特來向二娘請教……』
蔡琰眼眸流動了一下,淺笑着,點了點頭,『那伱說罷。』
『嗯……這個,人之所生,自所知見。知見之始,蓋法自然。』斐蓁一邊回想着,一邊說道,『宇宙洪荒,天下萬物,無不可法。法天地,得自然,觀水而得之水,可明流通,觀山而得之山,可知堅固,觀禾而得禾之勢,可知曉萬物生長之妙,此等皆為法自然也。故可言,無所不可法,自然可法天下……二娘,你覺得這個說法……對還是不對?』
上次辯難,斐蓁就是在這裏被卡住了。
這個是當時斐蓁被難住的地方,他雖然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是找尋到了辯解的答案,但是其實他心中還是沒有什麼底的。
『呵呵……』蔡琰輕輕笑了笑,『此言初聞有理,然則偏頗。』
斐蓁頓時就來了精神,拱手說道:『還請二娘指正。』
蔡琰淡淡的說道:『按你爹的說辭麼,這叫做「以偏概全」……我記得你爹有和你說過啊?』
啊?這……父親大人之前說過麼?
斐蓁怔了一下,然後向蔡琰尷尬的笑了笑,低頭拱手。
蔡琰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法自然,重其法也。萬物皆可法,然人不可法。自然而然,莫之命所常,蓋法而法,莫之學所得。觀山川河流者,千古以來不知凡幾,皆得其法乎?天地人三者,天上九霄,地下九幽,勾連其中,乃人道是也。譬如川流,孔子見其晝夜不舍,孟子見其東西無分,皆非老子所思存也,而獨法其柔弱,然則天地自然固有不堪取法者,可謂道之德乎?』
『道法自然,法可法,人不可法,道可道,人非常道。故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蔡琰看了斐蓁一眼,『這樣說,明白了麼?』
斐蓁聽了連連點頭,眉飛色舞,頗有摩拳擦掌之態,『二娘果然厲害!』
『你呀,想要真的辯贏他人,首先需要讀懂讀透……』蔡琰笑着說道,『要不然就你從我這裏搬過去的三五言辭,說完了之後那人又說新語,你又是如何能贏?』
『二娘你怎麼……』斐蓁叭咂着嘴,然後有些泄氣的模樣。
『沒錯吧,我猜中了……這些題目一般人也不會說……』蔡琰呵呵的笑道,『是那家的小子?這麼不開眼?新來長安的?你在哪碰上的?是在青龍寺,還是在學宮裏?』
蔡琰連續問了幾個問題,斐蓁見瞞不住,便是低聲說道:『不是小子,是丫頭片子!』
『丫頭?』蔡琰問道,『是不是辛家的那丫頭?哈哈,你現在定然是辯不贏她,再好好學個三五年還差不多……』
辛憲英有事沒事在青龍寺找人辯論,每一次都能引來一大幫子的人圍觀。
前去聽辛憲英辯難的那些人,自然未必是人人都能聽得懂在辯論一些什麼的,但是看美少女和聽辯難這兩件事,有時候並不衝突……
『不是辛氏女!』斐蓁有些喪氣的回答道。
『哦?』蔡琰這時才真正來了興趣,『是誰啊?』
斐蓁這才將他和孔氏女爭辯道德經的事情講了一下。
『啊哈……她比你還小,你還辯不過?!你這年讀的書……噫……』蔡琰有些鄙視的看了一眼斐蓁,然後若有所思,『有些意思……我想想,嗯,過段時間,我得見見……』
『啊?』斐蓁有些不解。